第56
把车落在吕家这个说法,其实不大能叫人信服,听起来更像是故意的。
但邬挽迎没有问,他只是说:“你最近和鱼老板走得挺近。”
“嗯。”邬引玉不反驳,甚至还乐滋滋地颔首,“鱼老板人聪明,说话好听,模样又好看,谁看不喜欢。”
邬挽迎也不是那么想和邬引玉探讨“鱼老板”,他是有听到一些事,所以在短暂沉默后,问道:“听说家里来了客人。”
“是吕老。”邬引玉不想跟他绕,“不久前刚走。”
“和扶乩有关吧,那句警示我听说了。”邬挽迎沉住气道。
“你怎么想?”邬引玉开门见山地问。
邬挽迎许久没有开口。
邬引玉倒不觉得拘谨,耸了一下肩,攀住方向盘说:“我知道,最近在我身边发生了许久奇怪的事,但这些事我也不清楚,谁都不能平白无故地冤枉我。”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邬挽迎目光一敛,眼底透出疲惫,“我只是有些担心。”
“你去翡园了吗。”邬引玉问。
“没有。”邬挽迎一顿,“怎么了。”
“下月中下地的时候,让妈回老宅一趟吧。”邬引玉说。
邬挽迎闭起眼,淡声拒绝:“不行。”
邬引玉只是微微抬眉,索性改口:“我知道妈不愿看见我,既然如此,那就让二伯那边的人过来。这月中五门入两际海,邬家也得来个年长一些的人才行,因为吕老如今对我颇不信任。”
“这和下地有什么关系,虽说五门是要一起下去,但承了鬼牒后,不是各干各的么。”邬挽迎皱眉。
“因为我想借判官之力。”邬引玉幽慢开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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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个活无常有胆子借判官之力?怕是有命借, 没命使。
邬挽迎紧闭的双眼倏然一睁,凛冽目光扫向邬引玉,“你……不怕死?”
“怕,但你别担心, 我不拿性命开玩笑。”邬引玉开车回到邬家, 临下车前, 又说:“再跟你说个事儿。”
“什么?”邬挽迎问。
“我过段时间就走,你如果不能下地的话, 趁早让二叔回来。”邬引玉低垂着眼,抬手把散落在肩的头髮一拨, 将簪子拿在手上。
“为什么?”邬挽迎其实早有预感, 但他从未想过, 事情会来得如此突然。
“这事三言两语说不完。”邬引玉关掉大灯,歪歪斜斜倚着靠背, “但我想过不了多久, 妈就会找上你。”
邬挽迎揉按眉心,面上乏意更甚, 哑声问:“你打算去哪里。”
“还没计划好。”
当天夜里,邬引玉又梦见了那座白玉京。
她知道自己是在做梦,梦到的还是莲纹玉佩摔碎那刻。
哗的一声,殷红玉屑像染血星光,迸溅着开出花。
梦里她并非浑浑噩噩,神志好似从未如此清醒, 她笃定这枚玉就是世上绝无仅有,但随它一碎, 原该严防死守的心竟好似被撕成两半。
心该是痛的, 偏偏她嘴边噙笑, 轻松到好像能抛却一切,博了个清闲自在。
“你要问我的罪?”她促狭一笑。
“是你的,你理应受着。”那人的声音仍是如隔千里,虽然不清不楚,却听得出和鱼泽芝一模一样。
“莲升,你被蒙骗了。”
“你杀诸佛是不是真?”莲升问。
她竟不辩白,只是哼笑一声,还勾起手指头,似是有事要议,“在你责问我前,我想托你一件事。”
邬引玉的视线始终无法抬起,虽心知眼前人就是鱼泽芝,却始终看不清对方相貌。
唯一能觉察清楚的,是对方落在她身上那冰刀霜刃一般的目光。那个眼神,在狠绝无情地撬破她的心房。
“我只求你这一次,你不会,不答应吧。”
邬引玉自梦中惊醒,正想下床接水喝,借着从窗帘外透进来的光,又看见了满壁的魔佛。
她慢步踱近,抬手自墙面拂过,没想到那满壁的墨痕随之扭曲乱套,全化作水纹汇到她掌中。
邬引玉站着不动,像被人扼住脖颈,呼吸不畅。
又是魔佛,半壁栩栩如生的魔佛。
活了这二十三年,她日子虽不至于过得稀里糊涂,却好像活偏了道,不论做些什么,都不能尽兴,都并非她真正所想。或许如今的她不是真的她,梦里的才该是她。
十五那天,月亮圆如玉盘,绵软细雨飘摇落下,湿淋淋的石板路上映了月光,显得流光奕奕。
既然五门要一同下地承鬼牒,所以时间也是约定好的。要是没有特殊情况,那鬼牒大多是半年一承,上回鱼家来承鬼牒的还是鱼响戈,这回却成了鱼泽芝,当真物是人非。
在下地前一天,邬引玉特地电联了吕老,提的却并非借判官力一事,而是说:“我想问判官,吕一奇等人的余寿,及他们魂灵所在。”
因为是电话里联系的,她琢磨不到吕冬青是何神色,隻知对方沉默了许久。
最后吕冬青还是答应了,毕竟他再找不到别的法子,不论如何,他都得把那两个孙子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