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
好像悬崖勒马,她本能求生,却也克制不住地求欲,她是烂俗之人,合该当不了天上仙。
心知楼下还有人,引玉不想被看见,推着莲升的肩回到窗内,仰躺在矮案上说:“别玩儿花的,我经受不住。”
“我以为你喜欢。”莲升将引玉双手按住。
“我的喜欢,可不是用嘴说。”引玉一语毕,嘴里气息全被攫去,余下的丁点茶香被一扫无遗。
她分开手指与莲升相扣,喘息间胸膛起伏不定,一下接一下地迎向莲升。
窗外风雪撞入屋中,少倾,窗棂和矮案都被冻白。
引玉昏昏沉沉,眼也跟着朦胧,她眼睫一湿,登时结出白霜,在莲升放过她的唇舌时,她才得以喘噎出声。
雪落在她眉心,莲升再度伏身,亲去那点凉意,连着她眉心的坠子一并亲了。
莲升发梢的红绳不知是何时滑落,她神色虽淡,可眼底晦意全显,如今墨发一洒,跟艳鬼一样。
引玉心潮未定,隻觉得胸口下的渴求愈发难填,她推着莲升的肩坐起身,拇指往莲升唇下一抹,说:“莲升,红绳给我,我想在你的脖子上,系一个结。”
“为什么。”莲升弯腰一勾,红绳软绵绵撘在手指上,差点被风刮走。
引玉伸手将红绳夺过去,指上莲升的心口,又将对方手腕和胸腹上全指了一遍,点火一般,说:“这、这和这,都是我的。”
半夜,闻安客栈里寂然无声,外边的城民也都散了。此时再求已来不及,不知明天死的人会是谁,但不管是谁,那人死期已定。
纵情过后,引玉和莲升回了原先那屋,刚推开门,便听见耳报神怎怎呼呼地叫。
耳报神原是在桌上的,许是又使劲了全力,如今在地上躺着,手脚有一下没一下地动,看起来甚是吃力,说:“看什么,还不快将我老人家扶起来,你们又上哪儿去了,怎么把老人家落在这,你们可知我方才经历了什么,我差点被吓死!”
要不是耳报神开口,这黑灯瞎火的,引玉差些就从它身上踏过去。引玉顿步,弯腰将耳报神捞起,说:“经历了什么,从桌上跌下来?骨头跌散不曾。”
“阴阳怪气,不知跟谁学的!”耳报神气哼哼,赶紧说:“你们速去看看那个背篓,里面的佛像似乎又有变!”
莲升神色渐沉,快步走了过去,一掀起粗布,便看见里面变了样的两面佛像。她气息微滞,单膝一弯,掌中金莲绽开,用以照明,凉着声说:“怎么变了。”
引玉提着耳报神靠过去,果真见两面佛伪装尽碎,底下沉睡的脸再度外露。
“看见了吧,我何时撒过谎!”耳报神愤愤不平。
莲升伸手探进篓里,捻了些细碎的土粒,说:“应当是先前的血光所致。”
“这佛像不可再留,一会顺道带出去。”引玉不安。
“正有此意。”莲升将粗布拉好,拂去指尖泥尘。
引玉把木人放回桌上,推窗往外打量。外面风大雪大,她正要收回目光,倏然瞥见,侧边的房里竟还亮着光。
那是近楼道口的听宵雨,不知谢聆在做什么,如今丑时已过,他竟还没睡。
引玉关了窗,回头说:“要不是看出谢聆只有一个魂,我开始时差点以为,他逆天行之,把亡妹的魂魄装进了自己的躯壳,与她同存。”
“怎么忽然提谢聆,他那屋还亮着光?”莲升拎起背篓,开门走到廊上。
“油灯未灭。”引玉说。
桌上的耳报神见两人要走,这次连撒泼打滚的念头都没了,催促道:“要走赶紧走,在这啰里啰嗦作甚,听得烦人,扰我老人家好眠。”
“方才不还怕得撒泼打滚?”引玉屈起食指,往木人额上一弹。
耳报神哼道:“什么撒泼打滚,将我老人家说得那么不堪,若不是想赶紧把事情说给你们听,我何苦折腾自己!”
“有劳您老人家。”引玉转身。
两人放轻脚步停在听宵雨外,引玉站着不动,她委实不愿看到谢聆继续萎靡下去,谢音苦,如今谢聆也苦,这些苦难原都不是他们该承的。她回头看了莲升一眼,往前挪了半步,冒昧地往门扇麻纸上戳了个孔。
莲升不製止,她施了金光,把那动静掩了。
谢聆是修仙之人,五感比常人要敏锐许多,纸被戳破的动静不算小,但他没有发觉。
这等行径,引玉原先是不屑于做的,可她想知道,要怎么才能令谢聆释然,什么顺应天道、万物自然,其实并非她的处世法则。
屋中点了灯,油灯恰好搁在镜台上,而谢聆就坐在镜前。
谢聆衣裳已换,是“谢音”平日里穿着的那件,他全神贯注地盯着镜中人,也不知透过镜上的影子,看到的是谁。
他执笔描眉,手抹胭脂,又仔仔细细地贴了花黄,浓妆艳抹后,当真成了“谢音”的模样。
只是,谢音死在二十多年前,如今的“谢音”,全由他臆造。
在整理好装束后,谢聆站起身,对自己施了术法,使得面庞柔和了几分,模样更加没有破绽。
此时他不是谢聆,他是“谢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