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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走到头,唯有新露和秋霜一左一右立在门前,看到来人便推开了身后的门,齐齐垂首:「崔世子请。」

崔明度走进去,茶室小,门窗紧闭,当中一张茶座,上面已经茶香四溢。

顶级的茶汤,色泽如碧,盛在瓷白茶盏中。

座后顶上悬有纱幔,是茶舍里专为女贵客所设,此时都垂了下来,隐隐约约遮挡着其后端坐的女人身影,她身上罩着的水青披风尚未解下,清晰可见。

他站了一瞬,才搭手:「难得县主竟肯主动相见。」

栖迟隔着纱幔道:「不是崔世子暗示,我又怎会前来?」

从她踏足洛阳时便言辞古怪,更是数次以眼神和言语提醒,仿佛在向她示警,她便是想不注意也难。

崔明度僵站着,笑了笑:「说得不错,的确是我有心暗示县主。」

栖迟手抬一下,请他入座:「既然如此,请世子直言,屡次提醒,究竟为何。」

说完补一句:「放心,这里守卫严密,你可以放心说。」

他站了一瞬才跪坐下来,看着她的身影,声音骤然压低:「我只想告诉县主,行刺的目标幷非是县主幼子,而是另有其人,望县主一切小心提防。」

「是么?」栖迟心中一紧,语气却还是淡淡的:「目标莫非是我的侄子,光王府的世子李砚?」

崔明度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县主已知道了?」

栖迟握住手心。

当晚,伏廷在她耳边低低说的那句话便是:目标不是占儿,是李砚。

因为李砚抱着占儿,刺向占儿,他必然要护,届时杀了他,便可以造成他是为救占儿而死的假像。

之后就算查,也只会顺着往要杀占儿的人这条綫上查,而要杀李砚的是谁,就会被忽视了。

她怎样也没想到,崔明度一开口就说了这个。

她压着心绪,接着问:「既然如此,世子一定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了。」

隔着纱幔,崔明度的脸似沉重许多,手端起了茶盏,却迟迟没送到嘴边,沉默片刻,才道:「县主,我今日其实不该来,也不该与你说起这些。」

这句话他说得很快很急,不似他惯常温文尔雅的做派,声音都紧了许多,语气里夹杂了诸多情绪,似有不安、懊悔,甚至还有一丝畏惧。

栖迟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但即使刚才透露了那样一个惊天的消息给她,他也不曾像这句话这样。

「那你又为何要说呢?」她问:「之前你便几次三番来信知会我朝中情形,仿佛有意相助,这次也是,为何?仅仅是因为退了婚觉得愧疚?」

崔明度脸色一白,默不作声,过片刻,却又突兀地笑了一声,低低地:「是,我对县主有愧。」

「这话你早已说过。」

「是早已说过,但我有愧又何止是退婚。」

栖迟看着他:「何意?」

崔明度又显露了方才的模样,左右看了一眼,仿佛在看这里够不够安全一般,忽然开始饮茶,两手托着茶盏,抵在嘴边一口一口喝干了,才放下。

茶盏笃的一声,落在茶座上,他也似定了心神,抬头看过来:「也罢,县主既然想知道,我便都说了好了。」

栖迟敛神:「既如此,幕后的究竟是谁?」

「县主以为,一个藩王世子,何人敢轻言其生死?」

心中倏然一紧,栖迟无言。

这一句反问就像一把利刃,直接刺入了她最不敢想的那一块,她手心握起,又鬆开,反復几次,伸出手去,轻轻挑开了纱幔。

像是挑开了自己早已想到,却无法承认的事实。

崔明度一抬眼就看见她被纱幔半掩的脸,朱唇烈艶,愈衬得面庞生生的白,一双眼定定然望来。

这一幕扑面而来,让他忘了该说什么,只能看着。

她说:「那位,想要阿砚的命么?」

崔明度回了神,低声道:「何须那位下手,只要稍稍透露些心意,多的是揣摩其心的下臣去出手。」

所以查到最后,也查不出什么。

因为这分明就是按圣旨办事。

那位,指的是圣人。

栖迟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原来,他竟是如此在意光州。」

「那一位的确早就想动光州,诸多藩王封地当中,光州富庶,还握有直属光王名下的兵马,光王府又人丁稀少。」崔明度搁在膝头的手握紧了,干脆说了下去:「从老光王去世时起便开始了,光王妃无高门背景又难产而亡,光王纵然年轻有为,却已不再娶,膝下只有一个幼子,便有了最好的时机。」

这些栖迟自然早就有所体会,只是从他口中明明白白说出来,还是觉得遍体生寒。

「但原先……幷没有动光王世子的打算。」崔明度这一句说得很艰难:「如今这般却不止如此。」他看着她,「不只是因为光州,还因为你。」

栖迟眼神顿住:「你说什么?」

「原先将你赐婚给伏廷时,北地还积贫,嫁了你,北地帮不了光州,却能拉拢了伏廷。可惜如今形势变了。」

栖迟一瞬间明白了:「所以当初在都护府前行刺的胡人,也是朝中安排的,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是不是?」

「是。」

圣人本没有动光王世子的心,直到觉出北地有復苏迹象。

一击未能得手,之后都护府便如悄然无人一般,终究作罢。

对帝王而言,只要北地能抵挡住突厥,就是再贫困又如何?总好过一个富庶强大到随时会有威胁的藩镇。

可偏偏北地站起来了。

栖迟听到这里,竟然凉凉地笑了一笑:「原以为只有突厥才不希望北地站起来,没想到……」

没想到连自己的君王也不希望。

简直背后生寒。

「县主以为伏廷不知道吗?」崔明度声更低,身体却不自觉前倾,连称呼都换了也未曾察觉:「他若不知道,便不会在当初我去他军中时,连他手下半个精锐也没看见。」

栖迟心中一震。

崔明度的声音几乎快要听不见,压在了喉中:「如今北地重立,突厥一战兵强马壮,八府十四州民多商盛,甚至尤甚当初,那位再想动光州,又有何办法?若不动,让光王府恢復荣光,安北都护府又与如虎添翼何异?」

安北大都护手握重兵,朝廷还要靠他抵挡突厥,断不会动他。

唯有除去李砚。

李砚死了,朝廷便能顺理成章地撤了光王府。

光州回到朝廷手中,安北都护府失去一份助力。

帝王多疑,唯有此可叫圣人心安。

栖迟脸色发冷:「因为我,的确是因为我。」

她的存在,才将光王府和安北都护府连在一起。

「县主早也被留心了,」崔明度道:「那位想知道北地为何忽而能周转回来,似乎自县主去了便有了改变,一直暗中在查,却又查不出任何端倪。」

她冷冷说:「他查不到。」

「是,查不到,入了北地更是音讯全无,安北大都护果非泛泛之辈。」

「倘若,」她说:「倘若找到了让北地復苏的源头,那位又当如何?」

「不知,但也许,会得到重创安北都护府的机会。」

栖迟心头更冷,几乎抓不住眼前纱幔。

崔氏一族是御前红人,他说的一定是最合理的推断。

不是打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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