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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开门,不能出声,不能被发现。
刚满六岁的小明翡,把头埋在双膝间,眼泪很快打湿了睡衣,却不敢发出任何抽泣的声音,那也会被发现。
即便再三祈祷老天爷,然而,在一次又一次的手起刀落下,在不停地咚咚咚的声音里,门锁还是坏掉了。
随着那人走动,木地板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同时响起的,还有滴—答—滴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滴在地板上了,像没关紧的水龙头,一滴一滴往下淌水。
她知道,不是水,是妈妈的血。
“小翡,你快出来吧,我已经看见你了。”
不要出去,不管爸爸说什么,都不能出去。妈妈这么叮嘱过她,装作睡着吧,等到明天,太阳升起来,一切就都过去了。明翡紧紧咬住自己的胳膊,连发抖都不敢太大动作。
“咿呀”一声,衣柜门被拉开了,往常,噩梦做到这里,就该惊醒了,但今晚的梦,仍在继续。
“找到你了,小翡。”
与此同时出现的,还有另外一道声音,冷静的,傲气满满的,充满不屑的,“大叔,你的拖鞋掉了一隻,地上很脏的。”
二十八岁半的盛茜微,就那样出现在六岁的明翡的梦里。
高挑窈窕的,艳光四射的,眉眼冷傲的。
盛茜微说:“不许拿你的脏手碰阿翡。”
盛茜微说:“不许你伤害她。”
盛茜微还说:“阿翡,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家?”
愿意,愿意得不得了。
从十年前,国庆假期前,她找到份兼职,被要求穿上短裙在街边发传单,有人见她如此打扮,找她要联系方式不成,恼羞成怒辱骂她,旁边站了很多看热闹的人,却没人肯站出来的时候。
偶然路过的你挡在她身前,折住对方手腕,冷冷扫了对方一眼,像在打量垃圾的眼神,说:“好恶心,怎么这年头,垃圾不仅会散发臭味,还会开口说话?垃圾求偶的话,要去垃圾箱里找。而不是把漂亮女孩也染上臭味,拖入垃圾箱。”
那人气急败坏,意图回击,可弱鸡身板不堪一击,被你利落又优美的一个过肩摔,狗啃屎一般扑倒在地。
你扫了一眼身旁看热闹的群众,目光定在兼职店长的身上,语气不太友善地说:“你们店门口的垃圾记得清理干净一点,另外,我不知道你们店对服装的要求,如果不是这个女生自愿这么打扮,我想我可以举报你们影响市容市貌。”
然后就那样走掉了。
你经过的时候,有一阵酸柠檬玫瑰的清新气息。
非常的好闻。
你长得太漂亮,漂亮到她觉得对你眼熟,是因为在某个娱乐新闻上见过你。
到不久后,她进了学生会,才知道,你就是学校里的风云学姐盛茜微。
可是,你却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她隻好拿出自己最招人喜欢的那副笑容,接近你身边,问:“那我可以,叫你茜微学姐吗?”
有一句话,好像是这么说的,深爱是想要靠近又远离。
处心积虑的十年,一步一步拉近距离,终于接近的时候,却忍不住,渐渐又拉开与你的距离。
不敢确定你的心意。
不敢主动大声地告诉你,她的心意。
——阿翡,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家?
梦里的明翡不知什么时候,从六岁又变回了现在的模样,她缩在衣柜里,抱着双膝,仰望着盛茜微,却不敢去拉对方伸出的手。
——我是个不祥的小孩。这样的我,也可以跟你回家吗?
教学
第二天,明翡意外地醒得很早。
在床上翻来覆去到七点钟,实在没忍住,一个电话打给了昔日的好友黎星语。
黎星语这些年在外市的娱乐公司工作,一步步爬到了综艺导演的位置,去年做了檔慢节奏回归田园生活的综艺,一炮而红。
今年本该开展第二季,招募新一季嘉宾的时候,她却把亲如子女的节目交给了别人来做,自己又新开了一檔旅行类综艺。
如今正带着嘉宾和製作团队,在全国漫游中。
接到电话的时候,黎星语还没睡醒,要知道昨晚她忙活到凌晨一点才躺床上,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怎么了,宝贝儿?”
明翡知道黎星语这段日子忙,自己最近也忙。她们很久没联系了,可好朋友就是这样,哪怕很久没联系,两人也没有任何生疏。
明翡下了很大的勇气,开了个头:“昨晚,我又梦见爸爸了。他杀了妈妈,又想杀了我。”
黎星语止住呵欠,她知道明翡家的事,千言万语化作了轻声安慰:“没关系的,飞鱼,都过去了,你不会再有事了。”
明翡说:“我知道的,只是偶尔还是会梦到,可能是因为前天停电的缘故。”
黎星语了解她的所有事,知道对于明翡而言,停电意味着什么,猛然坐起,睡意顿无,变得清醒,替她紧张:“那岂不是很黑?你怎么样了?要不要去洪医生那看看?”
明翡连忙解释:“我没事,但我应激反应下把茜微学姐咬伤了。”
“啊……盛茜微学姐?”黎星语一时跟不上节奏,脑子有些懵,“她她她当时怎么在你家?”
“她现在住我家对面,停电的时候,她破解掉我家电子锁,进来找到了我,我当时什么都不知道了,就咬伤了她。”明翡把来龙去脉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