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言,演武会正式开始之前,看两位首席弟子一个无视肃静小声嘀嘀咕咕,一个心不在焉忍耐嗯嗯啊啊,是冗长的峰主发言一节间唯一的乐趣。
所以,沈清秋主动上穹顶峰,不光岳清源惊讶且高兴,几乎所有在场的弟子都觉得分外有趣。
沈清秋却没什么话好说,更没兴趣给人当猴戏看,前脚申请了灵犀洞驻修权,后脚拔腿便走。
灵犀洞灵气充沛,与外界隔绝。沈清秋在内穿行,脸色越来越阴沉。
在秋剪罗和无厌子手下荒废的那些时日,毕竟还是有影响。
新一代的峰主们中,岳清源自然是最早结丹的。齐清萋和柳清歌几乎是同时紧接着突破,连安定峰尚清华那种碌碌之辈都在正式即位之前跟上了境界。
沈清秋越是心急,越是卡在那里不上不下。焦虑不安,每日都像吞了几百斤烟草炮仗,在腹中脑中烧得心浮气躁,怒火狂飙。
他这副样子,自然谁也不敢惹他。只是不敢惹,不代表沈清秋就会放过。
洛冰河明明拿着他给的错误的入门心法,早该练得七窍流血五体爆裂而亡,可为什么非但没有如此,他的境界反而还在稳稳提升!
早跟宁婴婴说了千遍万遍离洛冰河远远的不许混作一团,为什么每天都能看见他们在眼前窃窃私语!
沈清秋疑神疑鬼,总觉得所有人都在背地里讨论他迟迟无法结丹的事,不服他的位置,想暗地里下阴手,把他取而代之。
此次灵犀洞闭关,如果不能突破……
沈清秋在石台上,兀自往下胡思乱想,白白把自己想出了一身冷汗。气息不通,眼冒金星,同时有一股灵力再脉络中横行霸道,这可非同小可,心里一慌,连忙坐定,试图收回神思。
忽觉有一人靠近背后,沈清秋毛骨悚然,霍然持起修雅,出鞘一半,厉声道:「谁?!」
一隻手掌轻轻压在他肩头。
岳清源道:「是我。」
沈清秋:「……」
岳清源继续给他输送灵力,平息狂暴如乱蹄的灵流躁动,道:「是我不好,吓到师弟了。」
沈清秋刚刚是真的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到了,正因为如此,才更听不得别人戳穿,愠道:「吓谁?!掌门师兄不是从来不入灵犀洞闭关?何至于我一来就要跟我抢地方!」
岳清源道:「我并不是从来不入。我……以前也是进来过的。」
沈清秋莫名其妙:「谁关心您来没来过?」
岳清源嘆气:「师弟,你就不能少说两句,专心调气平息吗?」
干涸的石烛台上,幽幽燃□□点明火。
看清他挑选的这一处洞府的全貌后,沈清秋怔了一怔,脱口道:「这里有人死斗过?」
洞壁上皆是刀劈斧砍的痕迹,彷佛人脸上层层迭迭的伤疤,狰狞骇人。
岳清源在他身后说:「没有。灵犀洞内不允互斗。」
除了剑痕,还有大片大片的暗红色血迹。
有的像是用利刃穿刺身体,喷溅上去的。有的则像是有人用额头对着岩壁,叩首一般,彷佛哀求着什么,一下又一下磕上去的痕迹。
沈清秋盯着那几乎成了黑色的血迹,说:「那……就是有人在这里死了?」
他们两个相处时,通常都是岳清源不厌其烦地说着话,从来没有这种岳清源一语不发的情形。沈清秋很不习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情不愿中没话找话道:「听说灵犀洞有时候会关押一些走火入魔的人?」
良久,岳清源微弱地「唔」了一声,不置可否。
沈清秋道:「看来这人是真的很想出去,挣扎了很久才死。」
如果这些血是同一个人流的,不死也要去半条命了。
沈清秋说着,忽然觉得岳清源贴在自己肩头的手不太对劲。
他警觉道:「你怎么了?」
半晌,岳清源才道:「没什么。」
沈清秋闭嘴了。
他看不见岳清源的表情,但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6
沈清秋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身上的伤口传来丝丝清凉。之前生不如死的灼痛缓解了不少。
勉强睁开眼睛,有一道身影靠在他近旁,单膝跪地,正俯首察看他的状况。
黑色的下襬平铺在缝隙中生满苔藓的石地上,沉沉压着一柄古朴的长剑,倒着几隻已经空了的药瓶。
剑是玄肃。人还是那张温和俊逸的脸,只是比平时苍白了不少,满面倦容。
当然是岳清源的脸。这个时候也只有岳清源还会来看他了。
沈清秋开口,声音嘶哑:「你怎么进来的?」
洛冰河一心不让他好过,怎么会肯让岳清源进水牢来帮他吊一口气。
岳清源见他还能说话,舒了口气,一边握他的手,一边低声道:「别说了。凝气聚神。」
他想给沈清秋传输灵力,让伤口恢復的更快。沈清秋这次总算没甩开他,因为心里在想:也对,好歹是一派之主,洛冰河同幻花宫那老儿再强硬也要表面上礼让三分。
但也大概费了不少事才进来。
灵力流经伤口,皮肉翻捲的痛楚如钢针密密刺着他,沈清秋咬紧牙根,恨得反而笑了:「洛冰河这小杂种,手段花样倒是不少。」
听到他语气中刻骨的恶意,岳清源嘆了口气。
岳清源其实不是个爱嘆气的人,只是沈清秋总有本事让他千疮百孔。
他疲惫地说:「……师弟。事到如今,你为什么还一点都不想想自己的过错?」
打落牙齿,和血肚里吞,沈清秋向来死不认错,尤其在岳清源面前,更别想他鬆口。
沈清秋道:「我有什么过错?洛冰河不是杂种是什么?你且等着吧。他不会只满足于对付我一个人的。如果今后修真界要起什么轩然大波,我唯一的过错,就是当初没直接一剑杀了他。」
岳清源摇摇头,像是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也不想开导劝诫了。事已至此,任何劝诫都没用了。
他忽然问道:「柳师弟真的是你杀的?」
沈清秋一点都不想看他脸色说话。
可仍是不由自主抬眼瞅了一眼岳清源的神情。
他顿了顿,猛地把手抽从岳清源掌中出来,从地上坐起。
岳清源道:「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杀他。」
沈清秋冷冷地说:「杀都杀了,你现在来指责我,不觉得太迟了吗?」
岳清源缓缓地道:「我没资格指责你。」
他的脸色和眼神,都宁静至极,宁静得让沈清秋莫名的恼羞成怒:「那你是什么意思?!」
「师弟可曾想过,如果当初你没有那么对待洛冰河,今天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
沈清秋哑然失笑。
「掌门师兄为什么要说这么可笑的话?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我就是一千遍一万遍『想过』,也没有如果,没有当初——没有挽救的机会!」
岳清源微微仰起脸。
沈清秋知道自己的话是在往他胸口扎刀子,最初快慰不已,可看到他愣愣坐在地上,呆呆看着自己,所有的镇定与端仪荡然无存的模样,彷佛瞬息之间,苍老了许多年,忽然心头涌上了一股奇怪的滋味。
大概是怜悯。
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永远从容自若的苍穹山派岳掌门,这一刻真的让他有些怜悯。
这种怜悯使得忽然之间,有什么郁结在沈清秋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