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动了动头,盯着天花板上的灯光,把自己渐渐放空,隻让瞳孔聚焦在一点,这样光线能以最刺眼的亮度落在他浅色的眼睛里,然后折射变化,成五色斑斓的色彩。
然后蓝昼又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伤口,把自己想成一池水,把痛感想成被风吹皱的波,一圈一圈,朝着整个身体扩散。
好疼。蓝昼看着在他虹膜里不断扩散的光,心想精神把痛感放大了,比刚刚还疼。
蓝昼轻眨了下眼,乌黑的睫毛在空气里带起极细微的波动,像是蝴蝶效应,在他眼里卷起了风,记忆里熟悉的画面心魔一般出现,一帧一阵划过眼前,蓝昼向上伸出手,像是在触摸什么一样,但在下一刻无数画面被撕碎卷入风中,在他眼里化成齑粉。
蓝昼看到了许许多多个芥子世界,在那世界里又有许许多多张面孔,混乱变化,说着不同的话,蓝昼呼吸逐渐急促,放在身体两侧的手不自知地收紧,身下的床单被他攥得发皱,连骨节都泛白。
怎么又是你啊?怎么又是那间屋子?好讨厌,真让人不爽。
什么时候才能不再出现呢?
可真黑啊,浓稠的黑色像是液体把人裹挟,可真想撕碎它啊。
亲爱的。
各种疯狂的想法在大脑里滋生,就像蓝昼眼睛里折射的光,混乱又荒诞。
蓝昼有些不受控制地享受疼痛带来的幻象和愉悦,但就在这样的疼痛把他彻底拉进失去意识的深渊之前,蓝昼及时地合上了眼睛。
蓝昼胸膛起伏,嘴半张着,喘息声在安静的房间格外清晰。
闭上眼后,注意力从伤口散开,痛感也如潮水缓缓从身体隐没,隻留下绵长的余韵。蓝昼尝试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在发现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后,无声地出了口气,彻底放松地陷入床被。
“啧,好像还是不能控制。”
蓝昼显然对这个事实感到不悦,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随后撑起手,直起身体,摇了摇湿着的脑袋,随后摸过床头的烟,叼了一只在嘴上,踩着拖鞋出了房间。
来到阳台,zippo开合,触上氧气燃起一簇火苗,蓝昼低头把烟点燃,然后闭上眼睛,徐徐吐着烟雾。
香烟里的尼古丁像是一支镇静剂,抚去大脑混乱过后的烦躁和伤口的阵痛,蓝昼也从幻象里抽身,一点一点回到身体的五感,最后他想到了能让他暂时转移注意力获得兴奋感的人。
傅声。
蓝昼眯起眼,真实地回忆起这个人。他的脸,他的身体,他淡漠的眼神和冷淡的声音。
高位者堕落,淡漠者失控。
在你深黑色的眼睛里,是否还藏着别样的情绪。
蓝昼有些好奇,这样一双看谁都平静的像是没有情绪的眼睛,如果染上了欲望会是什么样子。
隐忍?克制?掠夺?
从前蓝昼只是喜欢,把屏幕里的人当作性幻象对象,毕竟隔着网络,也不能把人怎么样,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屏幕里的人越过网络到了自己面前,有趣的是还和自己是同校,这样的交集,蓝昼没有不追逐出手的理由。
像是猎人发现了猎物,蓝昼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身体里的血液随着情绪的起伏叫嚣着征服和碰撞,尤其是此刻,刚从幻象里抽离的他感到无限的空虚,他迫切地渴望有人来填补身体里的欲望。
可他同时又是那么冰冷。浪荡在情场,肆意地利用自己的引诱力,却又在别人朝他靠近时立刻抽身。他隻享受征服的愉悦和调教的掌控,一旦对方有反扑趋势,让他陷入被动,又或是露出了真心,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立刻抽身。
这就是他,绝对诱人,相对冰冷。
蓝昼含着烟,双手插兜懒散地靠在墙上,窗外繁星满天,月亮不眠,蓝昼看着夜空,歪了歪头。
“傅、声。”
抽完烟,蓝昼又去酒柜开酒,xo被倒进酒杯,随后一饮而下,蓝昼总是在看见幻象的后放纵到极致,加上受伤的疼痛,更让他肆无忌惮。但在喝了一半,看到自己的右臂上的纱布后,蓝昼啧了声,在醉意上来之前重新洗了个澡,然后连灯都没关就扑上了床。
他的作息也成功让陈烨打不通他的电话。铃声从早上响到下午,终于在手机耗尽最后一格电关机时,被子里伸出一隻手,紧接着又传来一声疼痛的呻/吟。
蓝昼在地毯上摸到手机,看也没看一眼滑动接通。
“又喝多了?”陈烨显然早有预料。
蓝昼本想开口说话,一张口喉咙哑的要命,难听的声音都不像是他的。蓝昼干脆连声都不出了。
陈烨看手机里没声音,猜到这位估计起床气,心情不好,陈烨不惹这尊喜怒无常的大佛,极有眼色地说:“我来c市了,晚上忙完吃个饭?”
陈烨说完没出声,而对面的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电话断了。
陈烨:???
这脾气怎么又差了啊?
陈烨不明所以,接过秘书递过来的文件,朝会议室走去。
十分钟后,陈烨接到了一条信息。
蓝昼:好。
-
挂了陈烨的电话,蓝昼脊背微微弯着,坐在黑色的床被里,蓝色的发丝随意垂在前额,久久不语。
大约过了十分钟,蓝昼忍着痛掀开被子,踩上脱鞋出了卧室。
镜子前的自己脸色极差,有睡眠被打断的怒意,也有昨夜受伤,今早睁眼就疼到他的烦躁,更有喉咙发出难听声音的生气,总的来说,蓝昼心情巨差。
他周末混乱习惯了,到了这两天忍耐值就比往常低了几个度,但今天这种连掩饰都不想掩饰的不爽还是头一次。
洗手台上的水哗哗流着,蓝昼盯着镜子里的那张脸看了好一会儿。这张脸漂亮、精致,笑起来时眼角弯起的角度,嘴角翘起的弧度,都像是被精确设计过,以确保这张脸足够动人心魄,让人过目不忘。
蓝昼很喜欢自己的脸,但这张脸多了,就不好了。
蓝昼看着镜子里许多和自己一摸一样的脸,嘴角挑起一抹冷笑。
“早啊,亲爱的。”
“早啊,亲爱的。”
他无声地说,镜子里的人也无声地说。
他笑,镜子里的人跟他一样笑。
真不爽啊。
蓝昼泼湿手,朝着镜子里的那些脸抹去。
“亲爱的,这世上只能有一个蓝昼,而我”蓝昼看着镜子里朝他笑的脸,嘴角的笑意也无限放大,他张了张嘴,无声地重复:“才是真的。”
“才是真的。”
蓝昼关掉水,转身离开了这个让他不爽地方。
蓝昼吃过东西已经是下午三点,周二有场读书研讨会,蓝昼拿过桌子上的《克力同》坐在沙发上读。
夏末的阳光到了午后依然强烈,从窗外照进来,投落一室明亮,蓝昼比平常人聪明,即使在短时间的放纵疯狂后也能清醒地处理事情,因而昨夜的酒、疼、晚睡并没有影响到他,只是思维变慢了些,三个小时后,蓝昼合上书,动了动快要僵硬的脖子,往后躺倒在沙发上。
他双手搭在沙发靠背,长腿向外分开,是一个压迫性极强的姿势。
蓝昼就着这个姿势在脑海里假设导师会提出怎样的问题,他怎么样的回答才是最优,怎么样的回答最称导师心意,蓝昼不断设想,直到他设想出所有的问题,以及满意的答案,蓝昼才直起身,摸过一旁的手机。
陈烨发来了晚上吃饭的餐厅,蓝昼回了一句好,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