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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0章

 

小个子想爬起来,却又被衝上来的学生一把按倒,摔回泥水。暖黄的光下,他的脸涨成可怕的紫红色。

周边的小摊贩忙忙碌碌,行人们继续说说笑笑。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人们无视了这个小小角落的喧闹。

这个热闹温馨的夜市,有什么在悄悄改变。

殷刃眉头一皱,他刚打算插手,却看到少年表情突然变了。

刚才的屈辱与激愤不翼而飞,他的脸上只有恍惚和解脱,就像被谁拥抱着一般。他的肩头,有什么莹白的东西一闪而过。

像是人的手臂。

那小个子男孩再次站起来,捡起污水里的奶茶。他无视了吸管上的脏污,魂不守舍地啜饮几口,扭头就走。

离开的时候,他的衣服还在嗒嗒滴水,脸上却带着堪称平和的微笑。

対方反应着实异常。欺负人的男生团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耸耸肩,嘟囔着“果然是精神病”,又衝去不远处的炸串摊子。

“怎么回事?”钟成说艰难地用脑袋挤开面前大葱叶。

“……一瞬的凶煞之力波动,再往后,那孩子的气息一直很干净。”殷刃看了会儿污水中翻滚的奶色,“奇怪,我没看真切。”

“嗯,明天报告上去。”钟成说又缩回各种蔬菜后。

“胡桃。”殷刃随手召出自家厉鬼,“刚才那个孩子,你远远跟着。等他睡下了,你回来给我说说情况。”

胡桃小姐收了几根酱烤鱿鱼当贿赂,这才嘟嘟囔囔地去了。

离开夜市前,殷刃在街口站了会儿。

又是几个年轻人结队走过,其中一人背包上的护身符晃晃荡荡,散发出浅淡的凶煞之力。殷刃顺手一挥,那点凶煞之力被他吸收殆尽。

随后,他静静看着这片憧憬多年的灯火。

刚才那伙学生已经吃上了炸串,他们说说笑笑,表情称得上纯真。炸串老板也乐呵呵地与他们搭话,方才的欺凌仿佛从未出现过。

炸串摊子后面,立着个临时搭起来的简陋神龛。财神帽子上的金色涂料光入镜面,发射出星星点点的光。

看了几分钟,殷刃把烤鱿鱼的签子丢入垃圾桶,和钟成说一同离开了。

路灯照耀下,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就像再普通不过的行人。

……

“这啥意思,你俩又要出差?”

钟有德看到两人拎来的礼物,条件反射地苦下脸。老人刚从厨房衝出来,围裙还没脱,身上冒着热腾腾的糖醋酸味儿。

“嗯,从明天开始,我们要去外地考察一下环境问题。”钟成说老老实实地答道。

殷刃努力控制表情——去掉一百层钟成说牌滤镜,去“彼岸”的调查将在明天开始。

通过污染源上的爱意识别符咒,识安初步製造了一个小小的通路。它不算稳定,但有戚辛这位“本地人”协助,勉强能够过人。

考虑到外界污染源遍布,符行川和李念都会留在此世。除了导游戚女士,这次考察的队伍只有九组,外加一个用来打下手的符天异。毕竟葛听听与黄今都有一定程度的脑病变,九组需要一个100纯天然的健康修行者。

対于这次考察,戚辛倒是相当支持。看她的微妙表情,殷刃怀疑她想验验两隻“恐惧”的深浅。

“外地考察?那还行。”程雪华松了口气,“不是妈说,年轻人上进是好事,但也讲究个度。要是识安的升职得让你俩天天冒险才能换,那不如隔三差五缓缓。”

前刑警队长程女士,顺畅无视了自己曾经天天冒险的事实。她感慨地拍拍胸脯,望向两个“年轻人”:“妈好好看看,你们出那些个长任务,都瘦……”

她卡了壳。

殷刃和钟成说皮肤光洁面色红润,头髮丝油光水滑 。钟成说背挺得笔直,殷刃的精气神甚至比先前还足些,不知道的要以为他们天天在识安吃大餐。

程雪华咳嗽两声:“……都去洗手先!饭要好了,吃饭,吃饭。”

热气腾腾的家常菜再次盖满桌面。

“听说你们组升职了,不错不错。”钟有德开了瓶白酒,“儿子啊,你进步不小。记得再多向小殷学做人,好好跟同事上司相处。”

殷刃:“……”

他们好像谁都不用再考虑职场人际。上司另说,九组诸位的精神也算是反覆淬火,百炼成钢了——

葛听听照例学习玄学知识,刚才还微信他答疑。卢小河听说要去彼岸找人,目前正全副精力准备资料,进行各种计划轰炸。别说什么彼岸恐惧,殷刃很肯定,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卢小河也会照样问个不停。

连黄今都没有拉黑他们俩。

只是听见家长要求,钟成说答得郑重:“我会好好向殷刃学习的。”

说完,他习惯性地夹起一块糖醋里脊,顺势放殷刃碗里。

事到如今,殷刃怀疑钟成说的“学做人”有别的意思在。不过糖醋里脊做得外酥里嫩,酸甜可口,他决定不去细想。

“挺好,瞧你们这样,老爸我就放心了。”钟有德举着酒杯,长吁短叹,“没想到,我还能亲眼看着小辈成家立业……”

他的面庞被酒意染成酡红,双眼逐渐湿润。

钟成说的筷子停了一阵,他看了会儿小酌的养父,轻飘飘扔出一个炸弹。

“爸,妈,我想看看姐姐当初的东西。”

钟有德被酒液一呛,程雪华的筷尖顿住。不过她还是很好地维持住了情绪:“怎么突然想看这个?”

“姐姐的失踪案,和我们这次调查的案子很像。”

钟成说抬起眼。

“最近这些年,我一直在调查她的案子。但无论我调查多少,查得多深,有些信息只会有你们知道。”

程雪华做了几个深呼吸,她一向表现强势,此刻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却透出一丝无助。

“可以看是可以看,可这事都过去快三十年了。”钟有德勉强笑道,“该有的资料都在,‘只有我们才知道’的信息什么的,估计……”

“成说只是想要了解一下。”殷刃赶忙帮腔,“识安总有些别的办法。”

“我明白。”

程雪华欲盖弥彰地清清嗓子,努力让语调显得轻快。

“都是自家人,不用解释这么多。枫枫当初在外头租的小房子,我和老钟之前把那房子买了,里面的摆放全是原样的……明天带你们看看。”

钟成说认真点头。

殷刃拨拉着碗里的里脊:“我还有个问题,两位有没有梦到过成枫姐?”

钟成说有点疑惑地侧过脸,看向殷刃。

钟有德的脸色露出一丝沮丧:“我起初梦到过几次,都是找到枫枫了……要不就是枫枫压根没出事。再往后就梦得少了,枫枫毕竟是个姑娘,和她妈亲点儿,可能没空理会我这个爹吧。”

说完,他将杯子里剩余的酒液一口喝下。

“……唉。”

程雪华长叹一声。

“到了现在,我还是会偶尔梦见她。”老太太的声音分外伤感,“我只是反覆梦到那一天早上……”

“她跟我说,妈我走了,我会记得早点回。”

……

“你为什么突然那么问?”夜晚,钟成说熟练地搂住殷刃。

“卢小河之前说过,张贺君曾准确无误地梦到过她的母亲。不管是不是爱意捣鬼,深度睡梦能触及彼岸,这件事应该没有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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