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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进村

 

有一天,段需和站在庭廊中间,佣人以为他要出去,为他把落地窗打开了。他示意让佣人做自己的事情去不用帮忙。

因为他只是想看看妈妈而已。

乔镜华在凉亭里和育婴老师喝茶听课,院子里开满了山茶与绣球,簇拥着她,也簇拥着她肚子里的弟弟。

她的腹部已经隆起很高,捧着肚子微笑的时候,她看起来真的很幸福。

段需和在心里偷偷叫:妈妈。

他可以确定自己没有发出声音,更何况乔镜华离他那么远。

可是妈妈回头了。

臃肿的身体让这个简单的动作都有些困难,于是她站起身来,对着段需和招手。

段需和跑过去,把头埋在她肩上。

乔镜华对老师介绍,这是她的大儿子。

她明明没有生育的经验。

老师没有表现出来任何不自然,给段需和也倒了杯茶,很客气地叫他大公子。

段需和捧着那杯回甘的茶水,趴在椅背上,看下面金色的锦鲤游来游去,听老师和妈妈聊天,早春的下午竟然这么温暖。

段需和不得不相信,他生来就是要做妈妈的儿子的,只是中间出了一点差错。

否则妈妈怎么能感应到他呢。

爸爸妈妈让他给弟弟起名,段需和就叫他然然。

生命的第一个代号是段需和赋予他的,他也加入了创造段然的团队当中,这让他觉得,他有义务和使命去照顾弟弟。

他越来越期待弟弟出生。

临盆那天,段需和一直在医院里,他没有进到产房里面,在休息室里面睡着了,直到段文方来叫他。

消毒水的味道钻进他的鼻子里,电子仪器鸣叫的声音好像无限放大,缠着他还混沌的脑袋,生产非常顺利,乔镜华精神很好,叫他上前来,不要害怕。

这是他和段然第一次见面。

他的弟弟,他的然然。

然然在睡觉,段需和原本以为,婴儿刚生出来都会跟被水泡过的猴子一样,很难看,但是段然就不是,段然很好看,像壁画上面的圣子,和妈妈一起散发出浅金色的光辉。

乔镜华后来说他肯定记错了,因为段然生出来跟别的小孩没有区别。

除了有一块淡红色的胎记,从右边的侧腰横跨到鼠蹊。

有传闻说,红色的胎记是上辈子受到致命伤的地方,段需和觉得这太可怜了,他身上就没有胎记,上辈子是老死的也说不定,但是弟弟却受了这么重的伤。

他发誓,这辈子一定要照顾好段然,绝不让他再受到伤害。

“我也有胎记。”

谈月梨给他展示,把左臂上臂内侧翻过来给段需和看:“在这里。”

上面有一块指甲盖那么大的椭圆形胎记。

段需和笑笑:“这是棕色的,不是上辈子的伤口。”

谈月梨遗憾地说:“看来我不是特殊的人。”

段需和否认:“不是这样的,月梨,你一定是特殊的,每个人都是特殊的。”

他的说法并不能让谈月梨信服,她坚持认为绝大部分人都是平凡的,就跟蚂蚁一样。特殊的人少之又少。

段需和意识到这是生长环境和受到教育的原因,每个人眼中的世界其实是不一样的,他眼中是上弦月,在站在世界上其他角落的人眼里,却不一定。

不过他相信,只要他拿出足够的钱资助谈月梨,起码可以让她在之后的生活之中,多出不少选择。

等他把赵二救出来,就带着谈月梨一块转学去城里念书。

不知道谈择会不会答应。

段需和看着谈择挑着一捆柴走到后院,干活的时候他把袖子卷了起来,露出的胳膊看起来居然很结实。

也对,毕竟要干活养一家子人,没点力气怎么行,不过他平时穿的衣服都太宽松了,身高加持下便会误以为瘦削。

段需和突然想到,谈择也还在念书,他之前计划的时候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谈择当家太早,身上有种超出年龄的老成,这种违和的感觉让段需和甚至有点怕他。

如果让他也一道去城里念书,谈择会同意吗。段需和觉得他可能有自己的想法,已经能养活自己的人恐怕不太愿意接受这种恩惠。

或许是感觉到段需和的目光,谈择走到他身边。

段需和拉了拉衣服,若无其事地说:“怎么?”

谈择俯下身对他说:“别去送死。”

这实在不是一个比他小那么多的人该说的。

连段文方都不会这样跟他讲话,无论家庭内外,他始终待人恭谦,就算段需和有哪里做得不对,也会温和地说:“小和,能跟你聊一聊吗,只是沟通,如果你觉得爸爸说得不对,也可以立刻讲出来。”

段需和希望自己也能成为这样的人,不过这很困难,控制情绪实在是一门学问。

“我当然不会!”段需和小声说,避免被屋里的谈月梨听到,“我有一个新的想法。”

那就是——等到赵达走了再去,段需和认为这个一个很有效的计划,不用承担被砍的风险,除了时间把控不是很精确,但是赵达总是要出门干活的,之前那么久都不在家,肯定待不了几天就走。

段需和带着一双从爷爷抽屉里偷拿的手套,和一个原本装馍馍的塑料袋出发了。

墙不高,绝对不到两米,段需和踮起脚可以看到里面,垒几块石头就够到顶了。

但是他没想到,瓦片碰撞的声音居然比石头清脆那么多。

术业有专攻,这个知识点大概小偷比他熟悉很多。

才压了半个身体上去,瓦片就叮叮咣咣一阵响,风吹雨打腐蚀了不知道多少年,摸两下就碎了。

连地板都没踩到,赵婶就跑了出来,她手里居然也握着一把刀,浑圆的刀锋,看起来有半口磨那么大!不愧是屠夫家里,随便摸出把刀来看起来都能把人劈成两半。

他慌不择路只想逃跑,翻身就往下窜,已经做好尾巴骨摔在垒起的石头块上的准备。

但是墙下有人把他接住了。

谈择踢出去一颗石子,在地上弹了一下就没了声,似乎撞上了什么软和的东西。静了半秒,隔壁家的狗嚷嚷起来,连带着那一片的狗都叫,跟助兴似的。

赵婶推门出来往那边走了两步张望,没看到人影,便也没有追出去,黑灯瞎火她又只有一个人,大概也不敢,骂骂咧咧地回屋了。

谈择拉着段需和往相反的方向走。

段需和怕他怕自己,等到了能说话的地方率先反思:“我太鲁莽了!应该先去看看那些瓦片……”

“这下你死心了,明天就走。”

谈择并不是在跟他商量。

段需和怕这种斩钉截铁的语气,他慌乱地说:“不行,段然还在那里!”

谈择深吸一口气:“就算赵二是段然,你也停止这种想一出是一处的游戏,找人来帮忙,现在你除了摔一身伤什么也得不到。”

段需和摇头:“我知道,一开始我不是一个人,我跟警察敲过很多扇门,也有朋友派人同我一起,但是,这么他们都不是段然。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有时候连父母都觉得段然可能已经死了。”

他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这些大道理不应该让别人来听的,他不想把这种苦水倒在无关的人身上,不过谈择没有打断他,也没有不耐烦,他似乎愿意听下去。

段需和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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