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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爸爸骗你的

 

好歹。

可是道理他都明白,他还是好难过。他多么希望痛哭、嚎叫、撒娇能让爸爸回来,多么希望自己的想要的一切都可以实现。但是不行。现实不是童话,他的人生就是这样的。

虽然小敏说他可以给名片上的那个人打电话,但他一点儿都不想见这个男人,不管他是不是自己的另一个亲人。

他可以靠自己养活自己,用什么都好。他可以靠自己,他必须、只能靠自己。

谢兰打完电话,发现简一蹲在地上,像一朵皱巴巴的小蘑菇。

她走过去,蹲下来,问小蘑菇:“怎么了?”

小蘑菇说:“腿软了。”

谢兰就提着他的手臂把他从地上拔起来。他软软的手臂环住她,说:“我困了。”

谢兰把他抱到床上,他邀请谢兰:“一起睡吧。”

谢兰看着还没黑下来的天,想了想,掀开被子挤了进来。

简一的床很小,谢兰躺下去就占了一大半的地儿,连脚都要抻不开。她把简一搂进怀里,免得他被自己挤下床。

简一的呼吸浅浅,但没睡。屋外渐渐暗下来,房间也陷入昏沉之中。在模糊的光影里,世界一片安静犹如死寂。

谢兰并不困,两人就这么相顾无言地躺着。过了一会儿,简一说:“明天还要去剧组。”

谢兰说:“给你请假了。”

“嗯。”简一小声问她,“会不会不好?”

谢兰说:“没什么不好的。”能用钱解决的一向不是大事儿。

简一把脑袋往谢兰怀里拱了拱,说:“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谢兰不会想那么多:“就这么办。往前走,路就有了。”

简一没有再说话了,他睡着了,但睡得很不安稳。他紧紧地贴在谢兰身上,像是一块撕不下来的狗皮膏药。

半夜,他恍然惊醒。屋外是狂风骤雨,豆大的雨点儿前仆后继地撞死在窗户上,死前的呐喊让人心惊。

简一摸向身侧,枕畔微凉,谢兰不知去向何处。

他喊了几声:“谢兰?谢兰?”俱无人应。

他的内心陡然生出被抛弃的恐慌感。他跌跌撞撞地滚下床,把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找了一遍,谢兰不在,他知道自己被丢掉了。

于是他嚎啕大哭起来,撕心裂肺的程度不亚于一场海啸。

他光着脚,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任由汹涌的眼泪淹没他十八岁的河岸。

暴雨倾泻,汹涌的海浪如尖啸的猛虎不断拍打着嶙峋的礁石。夜幕沉沉地压下来,狂风把大雨吹得东倒西歪,淋得人浑身湿透。

尽管有伞挡着,但谢兰从车上下来时还是被风雨灌了满身。

岸边停靠着一艘巨轮,深蓝的涂漆,流畅的线条,犹如一只搁浅的长鲸。

这艘名为“巨星一号”的游轮造价不菲,谢兰也花了不少心思。整艘游轮参考了海上邮轮的设计理念,内里奢豪,设备齐全。

“巨星一号”重达近2万吨,客房总数200多间,如果投入使用,可容纳500人左右。

除开早年的发家史,自谢兰接手这条路后,她一直都做货运,没再碰过运人的行当。这艘“巨星”是她往客运迈出的第一步,她对此很重视。

“巨星一号”本来将于下周进行首航,目前船票已售罄,谢兰打算到时候带简一过来散散心,但今晚却被告知“巨星一号”在安全检测时存在多项缺陷。

船尾处位于“位置1”的舵机间通风筒不满足高度要求、速闭阀门长度不符、主甲板所有栏杆的撑柱均未应用肘板或撑条支持等问题,都让这艘本该成为“巨星”的游轮延迟出道了。

负责人罗副总冒雨向谢兰跑来,大雨声势浩大,他的声音谢兰听不真切,但不妨碍她一脚踹在他身上。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她踹他一脚他都得爬起来跟她道谢。

谢兰花了一晚上了解“巨星一号”的情况,没合眼,第二天一早召开股东大会,商讨“巨星”后续处理事宜。

有几个股东早年是跟陈夺州一起干的,但陈夺州已经被谢兰送走了。而他底下的儿子们没一个能在谢兰的手底下翻身的,一群废物几把,连带着他们一派都被打压得不行。好不容易谢兰底下的人出了纰漏,他们自然不肯放过咬伤她的机会。

“要我说,咱们胜兰一开始就不是做客运的,货运客运虽说都是运输,但能一样吗?我觉得巨星出了这事,就是要我们把客运这个市场放一放。”

说话的人姓孙,半入土的年纪,谢兰平时放他在这儿是当吉祥物的,不是来听他放屁的。

她冷笑:“要放多久?等你死?”

她说话总是这么横冲直撞。以前有陈夺州压着,后来陈夺州压不住了,于是她一开口平等地撞死每一个人。

赵总听不下去了,他稍年轻一点儿,觉得自己说话风趣幽默得很:“谢董,我们也都是为了胜兰好嘛。大家给巨星投了那么多钱,还不是希望它能出道即巅峰嘛,现在出了这事,能不急么,放在那儿一天天的就是在烧钱。”

谢兰:“那你有何高见?”

“我看咱们还是继续做货运,客运就留给专业人士,反正海里遍地是钱,不怕捡不找。”

“当初赵叔你运人的时候可不是很专业么,怎么现在又外行了?”谢兰似笑非笑,“你说海里都是钱,我把你扔进去你不给我捡一个亿别出来。”

都是千年的狐狸跟她玩什么聊斋,以前跟陈夺州混的这几个人中谁的手里没有人命。

那时候是“逃港”高峰期,许多人前仆后继地往港市跑,偷渡、游泳……只为了一张合法身份证。陈夺州觉得这里有市场,租了几艘破木船就开始做起运人的生意。他运得越多,钱就堆得越多,人命就也堆得越重。

后来查得严,他就开始以货运的名义运人。小孩老人成人拥挤地藏在狭小的几乎不透气的船舱里,吃喝拉撒都在里面,时间久了一股臭味。

有一年船翻了,为了不暴露此事,船员们堵死了上来的通道。那一批偷渡者一共86人,最后只活下了一个会水性的青年,也就是黑逵。

这件事也在多年后被翻出来,成为了指控陈夺州几人的证据之一。

商量到这儿,新派老派各抒己见,谁也不听谁的。罗副总大概是知道自己的职业生涯完蛋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不然我们放弃一些无关紧要的部分,比如栏杆、救生艇这部分,让巨星能按照原定时间首航。”

谢兰直接一文件摔在他头上,纷飞的纸页像雪花一样落了满地。

会议室鸦雀无声,一片沉寂。

谢兰冷笑:“罗副总,你这位置是睡上来的?早点找个同性a嫁了吧。”

罗副总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这话堪称侮辱了,他握紧了拳头。

谢兰又说:“时代早变了,土地都变国有了你们还想当地主呢?”

她话锋一转:“长江要起来了,那儿风光那么好,不做客运做你他爹的货运,不想赚钱就滚,年年分红不少还这么多壁画,敦煌莫高窟碰见你们都不用修复了!”

钱总有点兴趣了:“谢董,你说得可是真的?别是周公托梦啊。长江那地儿也就那样,有什么好看的?真能起来?”

谢兰就笑了:“怕就滚蛋。”

做生意嘛,不就是踩着刀剑跳舞。要么赢来掌声和金钱,要么脚下一滑毙命刀下,在座的都是亡命之徒,奋力一搏有何不可?

钱总说:“那就延期吧,赚钱这事儿不能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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