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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话语状似插科打诨,笑意中却带着极易读取的宽慰意味。

黄昏和黑夜交班之际,夕阳远远地下沉,在蒙蒙余晖中,沈怿的眼眸亮得摄人心魄,仿佛萤火虫的尾焰。

陆闻津向那光源迈近一步,张臂将萤火拢至自己的怀抱。

“谢谢你,沈怿。”

谢谢你一直以来站在我身边。

陆闻津曾一度觉得自己的人生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灰,是沈怿给他带来了亮和彩。

沈怿似乎只需要存在,就足够流光溢彩。

于陆闻津而言,对沈怿产生爱是多么自然而然的事情,就像飞蛾天生为逐火而生。

更何况沈怿不是焰火,靠近他的人并不会被灼伤。

沈怿更像是一颗夜明珠或者魔法球。

璀璨,夺目;珍贵,难得。

拥抱是成本最低的汲取力量的方式之一,沈怿没有推开陆闻津,乖巧安静地任陆闻津抱着,直到陆闻津主动松开他,他才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小臂搭在车门上,冲对面的人扬声道:“真想谢我就赔我一顿晚餐,我没吃饱。”

陆闻津在车的另一头问他:“烤肉行吗?”

滋滋冒油的烤猪五花是沈怿的心头好,可惜职业剥夺了他的饮食自由。

“行。”他矮身钻进车内,扣好安全带,“不过先说好,你不许把这事告诉齐文姐。”

“没问题。”陆闻津挂挡起步。

——

020

晚上七点多,沈怿和陆闻津走进了一家名叫“古味古香”的烤肉店。

店如其名,内里的装潢很有古意,陈设皆是木质的,上下两层都通铺着黄色的杉木地板,橡木楼梯上铺盖着一条朱红长毯,廊道两旁的木墙上高低错落地挂着山水花鸟画。

沈怿戴着口罩,对门口接待客人的服务生说想要一个僻静些的小包厢。

二人跟在服务生身后,往店里的角落拐,还没落座,忽然迎面撞上了一道熟悉的身形,是一个身量高挑、打扮利落、气质成熟的女性,留着极具个人特色的波波头。

能轻而易举地驾驭住波波头,让发型与自身气场浑然一体的,也就只有夏齐文了。

夏齐文和陆闻津都顿住了脚步,沈怿眼神闪烁,不敢和夏齐文对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好不容易出来打个牙祭,没想到被经纪人碰了个正着。

视线飘忽间,沈怿注意到夏齐文身侧还有一个戴口罩的少年,橙黄卫衣配洗水牛仔裤,头发烫卷得很精致,露出一对澄亮的杏眼,沈怿瞧着他的眉目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圈内哪位艺人。

那位暂不知名的艺人认出了沈怿,眸中光彩大盛,率先开口喊道:“沈yi……”

他刚开口,就被一旁夏齐文用手肘杵了一下肋下,于是把“怿”字的尾音生生吞下,叫屈道:“小姨你这么粗暴干什么!”

凭借着音色,沈怿终于认出了这位眼熟的艺人。

是昨天下午试镜的时候见过的任桦。

不过齐文姐怎么从来没讲过她有个外甥,而且这外甥还是任桦?

四个人卡在过道上不方便讲话不说,也耽误老板做生意以及服务生工作,陆闻津适时出言:“有话进包厢讲。”

夏齐文正准备婉拒陆闻津的好意,但任桦嘴皮子抹了油,快她一步应道:“嗯!谢谢陆总!”

任桦谢是对陆闻津说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望着沈怿。

夏齐文觑了一眼陆闻津的面色,心道任桦真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祖宗。

包厢正好是四人座,沈怿和陆闻津坐一边,沈怿在内侧,陆闻津在外侧,对面分别是任桦和夏齐文。

进了包厢,沈怿和任桦都把口罩摘了。

沈怿今天没化妆,不过考虑到要聚餐,出门前他还是简单拾掇了一番。他穿着灰色牛仔外套,是学院风的类西装板式,内搭则是简单的白衬衫,配了一条波西米亚风的花领带。

任桦一边惊叹沈怿的容貌,一边感慨他这身得体又不失俏皮的穿搭,越看沈怿越心生喜欢:“沈怿,能给我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自从昨天在摄影棚与沈怿惊鸿一面,任桦脑子里便会间或冒出沈怿的脸。

任桦觉得自己多半是坠入爱河了,今天一早就联系了小姨夏齐文,直言自己想追沈怿。

在他的软磨硬泡下,夏齐文终于答应和他见面,但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告知他沈怿的联系方式,说是要恪守职场道德。

幸亏他和沈怿千里姻缘一线牵,上天给了他亲自问沈怿要联系方式的机会。

沈怿正低头点餐,全然没注意到那眼神中的绵绵情意,他打开微信,找到自己的二维码名片:“你扫我吧。”

任桦拿出手机扫码,语气兴奋:“谢谢,那今天就是我正式追求你的却不是东来文化,而是灿羽影视。

她来剧组后也没有法地落在他身上,力道都是没轻没重的,他侧卧在水泥地上,无助地蜷起身体,苦中作乐地想:幸好奶奶看不见,不然他真的没办法解释自己身上为什么这么脏。

“卡——”

“黄毛”把沈怿拉了起来,沈怿向他点头致谢,走到监视器旁边,和导演一起看刚拍下的片段。

刚站定,肩膀被一只胳膊揽住了。

“演得很棒。”陆闻津压低嗓音跟沈怿耳语,吐息洒在沈怿的耳廓,“看得我很想过去帮你打架。”

沈怿抬手摸了摸耳朵,没搭理陆闻津这个外行,偏头向荣适确认:“导演,这段有问题吗?”

荣适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显示器,往前拉了两遍,仔细看过每一帧,缓缓点头:“不错,没问题。”

这是十月份的最后一场戏,沈怿对荣适说:“那我明天可就安心离组了。”

荣适招呼后勤过来收拾现场,毫不客气地赶人:“嗯,你可以走了。”

沈怿撇了撇嘴,心道荣导真没人情味,就算不夸夸他这一个多星期的表现,好歹也说句“冬天见”吧。

“干脆放人就是对你最大的肯定了,证明你这些天演的都挺好,没有返工的必要。”制片王竹心不知从哪弄来一束捧花,塞进沈怿手里,慈眉善目地看着他,“虽然今天不算杀青,但我还是代表剧组,对你说声谢谢。”

沈怿捧起花束嗅了嗅,在陆闻津的臂弯里笑得眉眼弯弯:“拍戏是我的工作,花和谢谢未免太客气。”

“不只是谢你拍戏辛劳。”王竹心意有所指地说,“还是谢你帮剧组及时排除隐患,没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鱼烧。

沈怿一行人只化了点简单的彩妆,戴着基础的遮眼面具,没换衣服也没配道具,即便气质身材再出挑,在这样浮乱的人群中也丝毫不扎眼,反被衬得稀松平常。闹市里,所有人都一样,是人潮,是众生,是炊烟巷陌里不起眼但独一无二的个体。

对他们行注目礼的人仅有寥寥,但保险起见,六人还是没敢扎堆,选择了两两一组,分摊被认出的风险。

沈怿陆闻津一组,任桦岑可听一组,段恂池或一一组。节目组分别安排了三个摄影师跟拍。由于今晚出s的人很多,扛着摄影设备到处蹿也不算稀罕事。

烤苕皮摊位前,沈怿戴着蝴蝶假面,捧了一杯藕粉悠悠搅拌,神秘兮兮跟戴着蝙蝠侠面具的陆闻津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当演员吗?”

陆闻津隐约能猜到原因,但还是很配合地当了倾听者,问他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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