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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节

 

昊天帝君无言地审视着眼前的少女。

从她进来开始,他便已经在观察她了,伏曜离开后的每一句话,看似脱口而出,实则滴水不漏,发现那些虚与委蛇的说辞无法触动他,便一步步表明真心,引他动容。

这少女,步步为营,心防极重。

但有了昨日伏曜的铺垫,知道她为何会有这么重的心防,又了解到她执掌九曜星宫,开启了前任青溟真王未能开启的星门。

这说明,不管她有再多的心机谋算,都已经获得了天道的认可,至少心术不邪。

“你上前两步。”

濯缨依言照做。

跨出步伐的同时,周遭景象骤然变换,幽暗无光的洞窟霍然在眼前变化成深蓝色的天幕,放眼望去,漫天星河,一望无际。

“要授道解惑,需得看你水平如何。”

濯缨猛然回头,见到此方空间中,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宝相庄严的金袍神祇。

他端坐在一张矮几前,上面摆着一个像是棋盘似的物件。

昊天帝君望了过来。

面对面的打量,濯缨首先感觉到的是高阶神祇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这并非出自他的本意,而是因为昊天帝君是以元神状态与她会面,即便他已经稍作收敛,但冲击仍然极强。

“同我下一盘棋吧。”

……下棋?

濯缨心中困惑,但还是跪坐在昊天帝君的对面。

目光扫过面前的棋盘,濯缨这才似有所悟。

因为这不是寻常的纵横线棋盘,而是被微缩成圆盘大小的星图。

“世人常以黑白棋子比作星辰,反之,天上群星亦可比作棋子,此为我闲暇时所做的星阵棋,听闻你接触星图不过一年,我也不为难你,先从最基础的开始考校,再逐级递增。”

听了这番话,濯缨温然一笑,不做辩解,只颔首聆听规则。

“日经之处,是为黄道,月宿之地,为二十八宿,星点连线,星组,角宿。”

这的确是最基础的识星。

修长如竹的手指捻起棋子,叩出清脆声响。

“危十六度,井三十七度,星七度。”

此为定位。

濯缨不疾不徐,落子流畅。

“天地分野,岁在鹑火,月在天驷,井鬼。”

天垂象,见吉凶,天上星象即为地上吉凶。

以濯缨的能力,要窥探没发生过的事情还力有不逮,但地上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却全都能通过星图原原本本的解读出来。

濯缨略迟疑了一息,很快便落下一子,指尖拂过处,星盘轮转,天动星移。

“是卫国三十七年,大旱,民间起义,史称鹤壁之战。”

昊天帝君抬眸瞧了她一眼。

但也只是一眼,并未说什么,又继续报了几个点位。

一次能答上,有可能是巧合,毕竟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人间界有点本事的司天监官员,通一些星理,也能记住几个。

“虞朝三年,中宫皇后谋反,诛杀皇帝,扶子上位。”

“景国九年,太史贪污,万民上奏。”

“兖朝十七年,莲方镇决堤,伤亡三千五百七十九人。”

……

星图演算之事由大变小,难度也由低到高。

然而少女却仍然对答如流,并未有半分凝涩之感。

昊天帝君的神色也从起初的不动如山,逐渐露出了几分不一样的意味。

“最后一题,天星择日——”

天星择日,就是所谓的修改星图,濯缨当然不会,她立刻道:

“帝君,我若是会天星择日,就不必来这一趟了。”

“没有让你现在就起卦。”昊天帝君眼神复杂,道,“即便不会起卦,你肯定也不是一无所知,把你知道的说给我听听。”

听他这么说,濯缨稍稍放心一些,于是道:

“天星择日之术,与八卦术数相关,我阅遍古籍,古籍中记载繁杂,所以,我斗胆整理出一个口诀,既方便记忆,又简洁明了。”

……她不仅阅遍古籍,居然还整理归纳,自己编了个口诀?

昊天帝君默不作声地颔首。

待听完了濯缨所编的口诀,他彻底沉默了。

桌上多了一杯茶水,昊天帝君端起来喝了一口,压了压惊。

有的时候,实在不能怪他对伏曜严苛。

他要是交一些寻常点的朋友,没有对比也就算了,偏偏要和一些亿万万里挑一的天才做朋友,这怎能叫他这个当爹的没有落差?

濯缨见昊天帝君又不知为何而沉默,捏了一手心的汗。

怎么不说话了?

是她表现得不够好?对天星择日了解的太粗浅了?

她的确是只通一些最粗浅的皮毛,死记硬背了一点东西,但天星择日术不是寻常术法,且就连整个藏经阁的古籍加起来,也只有这些皮毛。

“……帝君?”

对面的神祇平静答:

“我已了解,以后你每七日过来一趟,半个时辰教你新东西,半个时辰为你答疑,时间有限,七日里余下的时间,需得自己多下苦功。”

少女清冷面庞骤然浮现几分生动鲜活的笑意。

她起身恭敬见礼,还未开口致谢,抬起头便发现自己已经重新回到了那个洞窟之中。

即便如此,也未能浇灭她心中雀跃。

虽然她只是在单方面接受昊天帝君的测试,但从他出的考题来看,对星图的了解绝对远远在她之上。

有这样一位名师指路,她若不下苦功,全力以赴,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怎么样?”

见濯缨从洞窟内走出,待在外面的伏曜上前几步,连忙询问情况。

“前辈愿意指点你了吗?”

濯缨颔首,面上带着肃然:

“他给我出了几道考题。”

“答得如何?”

“不太好。”濯缨实话实说,对她而言,没能全部答对,就是不太好。

伏曜信以为真,见她这样的天才难得有挫败之时,其实暗戳戳地还有几分窃喜。

他道:

“这个星图本来就难,而且前辈道行深厚,说不定比我父皇都要厉害,你能答上几道已经不错了,别灰心,总归是答应指点你了。”

濯缨看向伏曜,真心实意地道了一声谢。

“太子殿下付出良多,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伏曜摆摆手:“没关系,看你颇受打击,我心情就已经好了不少,人情不人情的不重要。”

洞窟内听着的昊天帝君:……

一个是真谦虚,一个真的信。

濯缨忍着唇边笑意,又状似不经意道:

“对了,你以后还是别对前辈说你父亲的坏话了。”

伏曜不解:“为何?前辈喜欢孝顺点的?但你现在说已经晚了,我这百余年来该说的坏话全说完了。”

“……”

那你就自求多福吧。

从少光天回去的路上,天色早已全暗,濯缨特意借口要去藏经阁,与伏曜告别,想自己一个人走走,冷静冷静。

直到现在,她还有点身处梦中,觉得不太现实。

她已经习惯了要付出沉重的代价,才能换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突然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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