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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可惜他左手落在沙发扶手外侧,还是看不到那上面是否戴了婚戒。

“……雨好像小了一些,我该走了,”楚桐顺势望向落地窗外,看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教授,我可以借用下洗手间么?”

“当然可以。”

陈教授给她指了指方向。

“好,那我等一下去您书桌电脑上拷贝一下资料,以后就都可以在宿舍剪视频了,不用再来您家里叨扰。”

“没问题,只要你方便,不耽误你正常学习就行。”

楚桐站起身,绕回到书桌后,拿起一片卫生巾塞到裤兜里,又坐下来把资料拷贝到自己带的u盘里。

沿着刚刚陈教授指的方向过去,先经过一小截走廊,然后是一扇开向楼后的小窗,右手边便是洗手间。

用完仔细洗了手,关了水龙头,拧开门把手之后,隐约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

是邵先生。

好像是在讲电话。

在这个时刻,楚桐经历了漫长的内心风暴。

以后她不会再往陈教授的住处来了,也大概率再也见不到这位邵先生了。一种还未拥有便已失去的怅然席卷了她,如此浓重如此不可逆转,让她自心内升起一种难以抑制的悲哀和窒息感。

她深吸一口气,将门又合上。

对镜拍了拍脸蛋儿,补了口红,将本来挽着的头发放下来,浓密的黑色长发落在肩头。

从洗手间出来,转过弯,果然看到开向楼后的小窗前,邵先生正侧身站在那里,单手擎着手机贴在耳边,另一手插着裤兜,听到脚步声,偏过头来看她。

楚桐略微歪头,绽放了一个仪态万千的笑脸。

美艳清澈。

邵易淮的目光凝了一瞬,像是审视。

她把头发散下来了。

然而那审视很短暂,像是在审视之前其实已经做好了决定。

他插着口袋那只手抽出来,略微抬了抬,示意她稍等。

楚桐静等几秒,等他挂了电话。

几乎是屏息,等他一步一步走近。

他还是极绅士地站在安全距离之外,楚桐却觉得自己心跳都要停止了,拇指无意识掐了掐指腹。

邵易淮微微笑了笑,“我正好也要走,需要顺路送你回学校吗?”

他的语调其实称得上漫不经心,还是那样疏离的无可不无可的态度,仿佛只是礼节上随口一问,但楚桐几近战栗,勉强维持着体面的客气的语气,说,“好的,谢谢您。”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客厅。

邵易淮跟陈喜珍教授道别,说顺路送一下这位同学。

陈喜珍笑说,“小邵真的长大了,越来越绅士。”

邵易淮边穿大衣边轻笑着摇头,“我都快三十了。”

“三十怎么啦,在我心里你还是小孩子。”

陈喜珍道。

楚桐默默听着,把有关他的点滴刻到心里:姓邵、比她大十岁。

“那我就不送啦,你们回去都发个消息给我。”

楚桐乖巧应声好,从伞桶里拿了透明伞,打开门。

邵易淮拿起那把大黑伞,走在她身后。

门合上。

两人一起往外走,站到单元门下。

雨水的潮湿气味立刻挤满了鼻腔。

大黑伞撑开,砰得一声,坚硬,带着冲击感。

邵易淮左手擎着伞柄,右手拿出手机打电话,让司机把车开过来。

楚桐终于有机会仔细看他的左手。

没有婚戒的痕迹。

她松了口气。

骨节修长,冷白的玉骨般质感,手背青筋略浮着,彰显着成熟男人的力量感。

她正出神的时候,男人挂了电话,微微偏过头来,低眸看她,不疾不徐问,“……你叫什么名字?”

语气几乎是温柔的。

空气潮湿,路灯和居民楼里落下的万家灯火,统统映在路面水洼中,也映在他黑色大衣的肩头、他眼中。

仿佛他眸底盛着这世间所有的含义,巍峨的高山、亘古隽永的冰川、午夜的霓虹与升腾的青白烟雾……

于是她连心底也变得潮湿了。

那一刻,楚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要,不要与他仅止于此。

余光瞥见地上的坑坑水洼,里面倒映着昏黄的路灯,雨滴下坠,搅乱那一方朦胧,一同摇曳的还有她此刻的心事。

隔着雨幕,站在透明伞下的楚桐开了口。

“楚桐,”她轻声说,“‘四面楚歌’的‘楚’,梧桐树的‘桐’。”

四面楚歌。

选词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怪,邵易淮被眼睫半掩着的眸中更多了几分探究和审视。

楚桐按捺着乱跳的心脏,勇敢地迎上他的眼神,甚至微微笑了笑。

湿冷的风拂过,携着雨丝掠过她面颊,鬓边碎发飞扬。

她抬手往耳后捋了捋,顺势转开了目光。

车灯扫亮黑暗,低调沉稳的迈巴赫转过弯驶来。

司机下了车紧步绕过来开车门,刚打开,转头看到先生身边还站着个女孩子,心下万分意外,一时没弄懂:这女孩子是要一起乘车吗?

没等他琢磨清楚,邵易淮已经走过来,单手护着车门框上缘,“上车吧。”

楚桐道了声谢,脚步不敢慢了,几分惶恐地弯身坐进去。

司机忙接了她手里湿淋淋的透明伞,“小姐,伞给我吧。”

邵易淮绕到另一边,自己开车门坐进去。

-

车门全部阖上,瞬间隔绝了外面的雨声。

司机往倒车镜看一眼,“先生……”

楚桐很自觉,“叔叔您好,把我放到a大西门就好,麻烦您了。”

“诶好,不麻烦,您客气了。”

司机也彬彬有礼回道,发动汽车。

邵易淮松弛地倚着靠背,西裤包裹着的长腿闲闲交叠。

嗡声震动。

他手机又响了。

楚桐一直绷紧了脊背,见他接起了电话,才慢慢放松下来,小心翼翼找个舒服的姿势,略往后倚,并紧了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上的包。

“……”邵先生似是兴致缺缺,“最近都没空。”

“您需要静养,不必操心这些事,”声线很平,“……下个月吧,我会约她。”

男他还是女她?

楚桐不由去想,却立刻刹住了思路:这不是她该想的问题。

本以为对话到这里就要结束了,可电话那头的人好像还有许多话要讲,邵易淮眉头微蹙,漫不经心地听着。

楚桐转过头看车窗外。

雨幕遮蔽了视线,可她对这一片再熟悉不过,根据那泡在水雾中的霓虹光点也可判断出,快到学校了。

陈教授所住的老小区本来就很近,即便堵车,也顶多十五分钟。

邵先生好心顺路送她,但路程太短,他大约又很繁忙,上了车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讲过,她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下了车之后,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了。

她空有一个“不想与他仅止于此”的念头,可冰冷的事实如山一样横亘在眼前,不可撼动。

楚桐倚回靠背,万分小心地略转过脸,用余光去瞄他。

邵先生手肘支着车窗将手机抵在耳边,另一手搭在大腿上,心不在焉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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