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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如临大敌

 

罗啸醒来的时候,脑袋还是昏沉沉的。

恍惚间他以为自己在健身房睡着了,这不是没有过的事。有时候约上课的学员时间约得太晚了,第二天早晨他又有课,他就干脆直接在训练区铺个瑜伽垫解决睡眠问题。

比起挣钱,睡在哪儿对他来说大差不差。

可今天的感觉不太对。

眼前一片黑暗,罗啸本以为是天还没亮,但很快眼睛和身体的异样就让他清醒了。

眼睛睁不开。

不是困的,而是物理意义上的睁不开——从眼球到太阳穴连带着后脑勺都有一种紧勒感,这让罗啸很快意识到自己眼眶上蒙了一层东西。

而他现在也并不是躺在什么瑜伽垫上。

他此时此刻是坐着的。

大喇喇的,四肢大敞着,坐在一张硬邦邦的椅凳上。

如果不是手腕和脚腕都随着他的动作传来被绑缚住的痛感,罗啸并不介意在这张凳子上多坐一会儿。

他被绑架了?

一股莫名的荒诞伴随着对未知的惊慌涌上心头。

就算他是个人高马大五大三粗的壮汉,但当这种影视剧里才可能出现的桥段真切地发生在他身上时,他心中还是不免生出了恐惧。

一时间,绑票、勒索、恐吓、杀人……各种画面涌入脑海,让罗啸后背生出一片冷汗。

他一个本本分分的普通人,惹上谁了?

罗啸强压下心中的不安,侧耳试图去听周围的动静。

安静。

万籁俱寂的安静。

他心中紧绷的弦稍微松了一丝丝,开始四肢使力,试图挣脱束缚在双手双腿上的东西。

——绑他的人现在不在这里。

这是罗啸凭借自己不算聪明的脑瓜推出的第一条结论。

这个结论催促着他操纵身体想要尽快摆脱现在不得自由的局面,可是无论他怎么挣扎,捆缚住他的绳索都纹丝不动。

只有凌乱的,间歇的,身体与椅凳碰撞发出的嘭嘭声响。

黑暗无声的世界里,时间的流速不再是线性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罗啸终于放弃了做无用功。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放松四肢。他清楚地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绑架他的人很谨慎。

身下的凳子是固定死的铁质椅子,他扞不了分毫。而绑住他四肢的绳子也不是胡乱缠绕几圈打个死结的麻绳,是带有钢圈锁扣的皮带。

如果要他形容的话,倒很像他们平日练硬拉时候用的助力带。

“草!”

罗啸忍不住骂了一声。

要让他知道是哪个鳖孙子搞的这出,他出去早晚得弄死他。

可……

他妈的!

至少得先让他知道是谁!

黑暗里,无人能看见罗啸此刻的表情。那张粗犷刚毅的脸上此时泛着汗水和红晕,一半是刚挣扎费力累出来的,另一半则是着急和气恼。

他自恃不算什么大好人,可也从没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从小到大最出格的不过就是进了趟局子,那是有天路见不平跟欺负小孩的混混打了一架,也俩小时就从里边出来了。

人家长送的感谢锦旗现在还挂在他们健身工作室里呢。

他这样的人,能惹上谁?让人恨得要将他绑架起来折磨?

罗啸不适地扭了扭手腕。

胳膊上的束带实际上没有绑得死紧,还是给他留有一个手指的活动空间。但因为刚刚的不断挣扎,此刻他手腕已经红肿不堪,稍微一摩擦就疼。罗啸只能尽力让身体放松,调整呼吸恢复状态。

他心想,或许不是恨他的,绑他的人是为了要钱?

可这也说不过去。

罗啸家里是农村的,就他一个人出来大城市打拼。前几年他当教练倒是赚了些钱,大部分打回家里了,还有一部分被他当做启动资金,和几个朋友合伙一起开了一家私教健身工作室,也同时就是他现在工作的地方。

只不过他那点启动资金连买器材都不够,后面又贷了不少钱,如今他虽然每个月领着还算不错的工资,可实际上是个钱包空空的穷光蛋。工资一发就交银行里了,绑匪想要钱?他怕是一分都给不出来。

罗啸不信能做出绑架这种事情的人不会没提前调查过他。

那么知道他是这样的情况,还是依旧绑了他,这是为什么呢?

罗啸从小到大不算聪明,他很多朋友都说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所以罗啸想不明白这件事到底为什么发生。

他只能继续被捆缚着坐在椅子上。

不解,恐慌,焦躁,难受,乱七八糟的情绪充斥着他的脑海,一定程度上倒是让他挺过了难熬的时间流逝。

咔哒。

不知过了多久,在饥饿和干渴的生理需求侵蚀身体逐渐占据罗啸理智时,他听到了除自己以外的动静。

一声清脆的,冰冷的开锁声。

罗啸身体一紧,如临大敌。

他浑身强壮结实的肌肉在这瞬间绷得鼓鼓囊囊,在门缝撒进的一束光线里,呈现出令人口干舌燥的健硕美感。

是谁绑了他?为什么?对方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三个问题将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内不断在罗啸脑内反复,可在当下,罗啸只不过刚发出一个“你”字,嘴唇就被一个冰凉的东西抵住了。

刚刚在那扇关着他的门打开又合拢之后,罗啸就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

嗒。嗒。

脚踩在地面的声音很轻,很稳。一开始那脚步走得还算慢条斯理,随着声音靠得越近,那步伐似乎也快了些,令人感觉有些……

有些什么呢?罗啸用混沌的脑袋试图思考。

有些轻快。

最终他脑子里只跳出这个词。

咕嘟嘟——

水壶倾倒出水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内显得格外悦耳。罗啸一时间没有心思再想其他事情,喉咙重重一滚。

他不知道自己被绑架有多久了。但他知道自己现在很渴。

渴到能将一桶水都一饮而尽。

凸起的喉结在脖颈上耸动,伴随着糅杂了罗啸此刻众多情绪的粗重鼻息和喘气声,连他被绑在晦暗阴影中的身体似乎都被传染得干涩了几分。

倒水的动静在此时突兀地停下。

那一瞬间,罗啸敏锐地屏住了呼吸。他感,觉对方似乎在注视自己。

隔了两秒,水声又继续了。

直到快要满到溢出,水壶才被重新放回桌上。

“咚”的一声。

这响动不大,却如同警示般敲在罗啸胸口,令他坐立难安。

“你……”到底是谁?

罗啸张口想问,可许久没说话的嗓子却哑得仿佛磨在砂纸上。

再然后,他就没有机会再问了。

嗒,嗒。脚步来到了他面前。

玻璃杯壁贴上了他的嘴唇,有凉丝丝的水顺着嘴唇淌进他的口中。

刚开始还只是汩汩细流,随着罗啸抬起下巴仰头,那水杯倾倒的动作便更大了些,让他能够大口大口的将此时身体最渴望的液体吞咽入喉。

咕咚。咕咚。

罗啸喝水一向是大张大合的。

他们爱健身的通常都会随身带一个两三升的大水壶,方便运动过程补水。罗啸每回喝的时候学员都要笑他,说他一瓶子水,一半都“喂”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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