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透触不到救不得
杂:“你真这么觉得?”“不然呢……干出这样的事……他应该马上下地狱去……”焮英还是第一回在她面前漏出了笑容,有如冰雪初融般温润,她这回知道了,徐携希是真心实意要帮助她,和别的人一点关系也没有,她伸手想摸摸她的头,却在看到她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时收回了手,表情再次冷下来,不发一言地走了。
这么好的孩子,不应该让她掺和自己这事,她宁可死在泥潭里,也不愿意把她拉下来,所以……她做了一个决定——
徐携希不知道焮英为什么离开了,想想她刚才那个笑,可能是她觉得难为情,害羞了?她不禁也笑了,嘴角扯动脸上的伤也没在意,她的浑身都痛,尤其是丹田那里,因为透支灵力而像火烧一样难受,修为更是掉的比刚来时还低,可是她不后悔,她终于救了焮英一回,她相信这是一个好的开始——系统所显示的好感度涨了长长的一段,焮英应该会开始信任她了,说不定态度不会再那么冷漠了呢……
她在床上休养了几天,就又开始像之前一样努力起来,果然师尊的态度软了不少,不像之前一样对她爱答不理的了,虽然还是蛮疏离的,但是没关系啦,凡事都有个过程嘛,她这么想着,胸中对生活的热爱又燃烧起来。
她想错了。
她太天真了。
事情不会变好的。
她跪倒在地上,屋里大师兄和二师兄都在,威压震得她动弹不得,身上的旧伤隐隐有开裂的趋势。她听着焮英指控她的罪行:师尊漂亮的脸颊上,多了几个鲜红的掌印。她刚刚才从焮英房间出来,她对这些完全没有印象,更不要说知道它们的来历了,只有一个可能,这是焮英自己弄的,为的就是要彻底赶她走人。
徐携希不明白,她强行抵抗着强大的威压,抬眸看了一眼她——师尊的脸上没有一点愧疚,或是心虚,有的只是平静,淡漠,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只是说:“不要再让她接近我了。”
“师妹这是做什么?你对师尊有气我可以理解,可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打她的脸啊,可真是欺师灭祖。”二师兄的声音里略带着戏谑,他低头看着自己这个师妹,自从她上次把焮英从大殿救回来,他便觉得这人很碍眼,多管闲事。
而大师兄这边:“罢了——念在你之前照顾师尊还算周到,这次就不赶你走了,只是罚你闭门思过一个月,等出来之后还能继续侍奉师尊,感恩吧。”他对这个所谓的师妹完全没印象,所以换不换其实无所谓的,不过嘛……
这两个人虽然坏,但显然不是傻子,又不是没扇过别人耳光,他们又怎会看不出这完全是师尊自己弄出来的痕迹呢——这倒真是有趣,师尊费这么大力气想把她弄走干什么?他们倒是想看看,假如不把她弄走,日后她们该如何相处。
这一屋子里四个人,没有人不知道她是冤枉的,可是她还是被惩罚了,公正这种东西,只是弱者对世界的美好幻想罢了。
徐携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房间,她浑身的血都凉透了,鲜血不断从关节处裂开的伤口涌出,把灰蓝的衣袍沁成深紫,眼泪一滴滴从腮边堕下,她没去擦,只是晕乎乎地躺在床上。
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一切都像是要变好了,她做了那么多,哪怕焮英有一点点动容,她也知足了,可是为什么她要做这种事来污蔑自己,就为了赶她走?
她是不是真的,从脸到心都冷透了,冻实了,不管她怎么捂,硬是一点也化不开,徐携希不明白,她不知道焮英究竟怎么想的,她只是痛,从身体到心,都痛得要命,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了。
这一个月对她来说像是地狱,她在这个世界没有朋友,没有家人可以倾诉,更没有人来看望她,身上的伤不去管,真的是不会好的,她能感觉到,从皮肤一点点往里溃烂,就让她烂掉好了。
她寂寞到开始和系统说话,说的都是无关紧要甚至毫无边际的事情,她没指望系统能回应,她只是太无聊,太痛苦了,这种被背叛的痛苦难以抑制,甚至比身上的伤更让她难受,她翻来覆去地骂人,谁都骂,当她第一百回提到焮英的名字时,系统出声了:“宿主后悔吗?”
这次系统的声音竟和真人有些相似,她都有点分不清系统是真的说了话,还是自己已经疯掉了,这是她内心对自己的诘问,她停顿了半秒钟,用嘶哑的嗓音说:“我……不后悔……”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为什么会不后悔呢?明明都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了,还认为自己做的是对的事情吗?她可能确实是个圣母婊烂好人吧,可是,她内心就是毫无悔意,她做了正确的事,做了正确的选择,之后的后果若是很糟糕,只能证明这个世界不好,而不是她的错,她如果有错,只是错在早知早晚都要这么惨,不如第一次看见焮英被凌辱就上去拯救她,就不用让她承受那么多痛苦了。
系统沉默了,它沉默的时间之长,以至于徐携希都以为它不会回应了:“固执——”它似乎在叹息呢,机器人也会叹息吗?
有一股暖流从身上流过,身上没那么痛了,徐携希疑惑地抬起手,看见身上的伤愈合了一些,至少可以走动了:“系统?”系统没再回复,徐携希眨眨眼睛,像往常那样笑起来:“谢谢你喽……看来你也没我想的那么冷漠嘛……”
总之,短暂的休息时间结束,任务还得进行下去,她从床底拿出医疗箱给自己包扎好,托着下巴,看看窗外的月色——
再不济,至少今天看到了满月不是吗?
徐携希侧着耳朵,仔细地听了听门内的动静,除了自己如鼓的心跳外什么也没听见,这才伸手,推开了师尊房间的门。
时隔一个月,她才又见到焮英:她看着更加憔悴了,苍白清丽的脸上,两只眼睛紧紧闭着,整个身子都倚在床柱上,仿佛假如没什么东西撑着她,她连坐也坐不住似的。
焮英听着那道脚步向她走来,啊,那不正是徐携希的脚步吗?她明明一下就反应过来是谁,但却没睁眼,而是继续坐在那,假装已经睡着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了,明明希望徐携希再别来管她的是自己,可是每天掰着手指算日子,等着一个月后她来的也是自己。徐携希当时抬头看她时的表情,一次又一次在她脑海中闪过,往日里带着笑意的黑眼睛里盛满了不解与哀伤,诘问着她:为何要将徐携希推开呢?
我做了正确的决定,焮英这样告诉自己,即使最后她没被赶走,她也一定对自己失望透顶了,再也不会说要拯救我之类傻得透顶的话了……
但是,有谁能来教教她,如何才能控制自己的心不去痛呢?尝过了被照料,被关心爱惜之后,再想逼迫自己去习惯黑暗得望不到头的囚禁生活,真的可能吗?
她内心在激烈地做斗争,做个自私的人,还是发发善心放她走,这两个选项在她脑海里盘桓,旋即,她又会给自己泼下一盆凉水——她压根就没有选择的权利,因为,无论多么善良的人,被她这样污蔑,一定会失望透顶——不,徐携希一定已经恨死她了。
脚步声停在了她面前,焮英感觉身旁的褥子陷下去一块,徐携希应该是坐在她边上了,她下意识地往反方向挪了挪,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发着抖。
“师尊——您怕我吗?”语气不像是责备,甚至还有点像在安慰她,焮英感觉沾满冷汗的双手被握住了,柔软的掌心被一寸寸拂过,她瑟缩着睁开眼。
徐携希的脸上仍挂着微笑,可是瘦削了不少的脸颊又昭示着她过得并不好,焮英的目光向下游移,对方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黑红色的痕迹盘踞在皮肤上各处,刺痛了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