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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节

 

赵向晚知道被抛弃的孩童,心理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阴暗,但听到闵成航如此坦诚地表达出自己的不满,赵向晚拉下脸来:“能够心有愧疚,已经是不错的了!有些抛弃孩子的父母,半分愧疚都没有,还反过来索取孩子的回报、指望孩子给他们养老呢。”

闵成航的心被刺痛,转过脸没有吭声。

他的脑中闪过在监狱里见到邱三勇的场景。

邱三勇一看到他,两个人的脸像照镜子一样,便有些狐疑。再听说闵成航是弃婴,邱三勇这才想起父母曾经提过的往事。

闵成航的老家在蔡旗乡三塘村,父母生了三子四女,生活艰苦。闵成航出生的时候不好,正赶上三年困难时期,家里谷糠、榆树叶、野菜度饥荒,母亲一滴奶都没有,眼看着闵成航就要饿死,听说县城有一个外国人开的慈善堂,收养弃婴,还送孩子们上学,便悄悄扔了过去。

等到后来条件好了一些,邱母想要去把儿子找回来,却发现慈善堂人去楼空,啥也没有了。那个时候交通、信息都不发达,农村人也没什么人脉,只得悻悻然地回了家。

邱家一共四个儿子,大儿子邱大贵;二儿子就是闵成航,还来不及取名就送到了慈善堂;三儿子邱三勇。邱家父母一开始每到过年都会念叨两句,但时间一久渐渐忘却,只能从邱家兄弟的名字上看出闵成航在这个家庭留下的痕迹。

前几年邱父、邱母先后去世,邱家兄弟姐妹各自奔波忙碌,闵成航被彻底遗忘。

对邱三勇而言,离家多年,又在狱中关了几年,陡然看到一张与自己相似的脸,还真是吓了一大跳。从小一起长大的大哥与邱三勇并不像,没想到这个被家里人抛弃的二哥却和他生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真神奇。

了解过自己的身世之后,闵成航内心对父母的仇恨不仅没有消除,反而更加炽烈。

——家里三子五女,怎么偏偏就只扔了他一个?

——三塘村与罗县也不算太远,为什么不经常去看望一下他?

——慈善堂迁走之后,他们为什么不肯继续打听一下?

但凡他们能够多一分关心,闵成航也不至于在孤儿院里那么孤苦无依。

可是,这一份憎恨,随着父母的离世,再也没有办法表达出来。因此今天赵向晚找他打听乔红玉小妹的事,闵成航的反应比较激烈。

赵向晚听到了闵成航心中所想,劝了一句:“你父母已死,再恨他们有什么用?就算他们把你扔了,没有把你抚养成人,但是,你也没有给他们养老,双方扯平,没必要再记恨了。”

说到这里,赵向晚忽然停了下来,脑子有一刹那的放空。

赵青云、魏美华把自己遗弃在乡下,难道自己就没有过憎恨吗?还是有的。

未来自己当然不会给他们养老,但是,难道这份牵绊就扯平了吗?

果然,这世上劝他人容易,劝自己难。

闵成航听了赵向晚的话,长叹一声:“道理我都懂,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意难平。”

对了,就是这三个字——意难平。

都是一奶同胞,为什么有的可以在父母身边长大,读书有人供,工作、结婚都有人张罗;有的却被抛弃、任其生长、不闻不问?

总想见到他们,亲口问一句:你们为什么要把我扔下?

总想听到父母满怀愧疚地对自己说一句:对不起,是我们的错。

总想让他们对自己千般宠、万般爱,享受一下真正的、不求回报的父母之爱。

只有这样,才能将内心的那一股“意难平”消弥。

赵向晚点了点头:“我理解。”

闵成航斜着眼睛看赵向晚:“你理解?你才多大?你能理解什么?”

赵向晚看着他:“你的意难平,是因为没有得到。”

闵成航转过脸去,没有说话。

【没有得到,所以才会意难平。】

【她没有说错。】

【赵警官还是这样,一句话锥心窝子。】

赵向晚继续:“你父母已逝,兄长姐妹还在。你已经见过邱三勇,其他几个还没有见到过吧?不如带妻女回老家转转,到你父母坟头去磕个头,直接去质问,去哭一场,也许执念就会消除。”

闵成航死鸭子嘴硬:“我不去!”

赵向晚说:“或者,帮助别人也是帮助自己。”

闵成航转过脸来:“什么意思?”

赵向晚:“通过帮助别人寻亲,让自己得到救赎。看到同样命运的人,在你的帮助下找到亲人,或许,你那口怨气就会平息下来。”

虽然明知道赵向晚在忽悠自己,想让他帮忙寻人,但她所说的“帮助别人、救赎自己”却精准地戳中他的内心。

闵成航的内心充满愤恨,所以当妻女被绑架时,他第一时间选择报复社会。但现在妻女安全,被他砍伤的赵向晚选择原谅,警察们帮助他申请减刑……这一切让他重新思考:他那满腔的愤怒,到底是因为什么呢?如果是因为“意难平”,那有什么办法可以平呢?

现在赵向晚提供了一个新思路:帮助和他有相同命运的人寻找到亲人,平息内心的怨念,这让闵成航动心了。

闵成航沉思片刻:“你要找的人,或许我知道是谁。”

赵向晚抬眸看向他:“是谁?”

闵成航道:“我是六岁的时候从罗县慈善堂转到星市孤儿院的,我们那一批被遗弃的孩子都姓闵,她既然是五月生的、六月扔的,那就是夏末来的孤儿院,名字的第二个字是‘家’。我们那一群孩子,平时洗澡都是脱光了衣服站在水龙头底下洗,赤裎相见,谁身上有点什么印迹大家都清楚。你说肩胛骨有红色胎记,像蝴蝶的,的确有一个。”

赵向晚万万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调查出了结果。她不由得身体前倾,目光紧紧盯着闵成航:“她是谁?人在哪里?”

闵成航说:“她叫闵家蝶,个子虽然不高,但是个狠人,经常和我打架抢东西。后来到了1967年春天,资助慈善堂的闵姓大善人去世,神父把我们分批安置。我和家槐到了星市孤儿院,闵家蝶不知道去了哪里。”

有了名字,已经是大进展。

赵向晚问:“你妻子会不会知道她去了哪里?”

闵成航摇头:“我们那个时候都只有六岁,六岁之前一直在慈善堂里生活,根本不知道外面是什么世界,估计家槐也不会知道。不过,你们可以多问几个慈善堂出来的孩子,说不定能够问出点消息。”

赵向晚笑了笑:“那我让乔大姐和你妻子联系,没问题吧?其实说来也是缘分,闵家槐被带到罗县的时候,不是给你打过两回电话吗?就是在乔红玉的副食店里打的付费电话。后来我到罗县去找闵家槐,也是乔红玉认出了照片上的她,给我指了路,因此我才能顺利找到她们母女的消息,将双双带了出来。”

闵成航的眼睛里多了一丝温暖,身上的刺收敛了一些:“好!你让乔大姐与家槐联系吧。也请替我说一声谢谢。等我出去,一定登门道谢。”

赵向晚站起身,离去之前看一眼闵成航:“这世上,还是好人多,是不是?”

这句话,是曾经帮助自己读书的梅心慧老师所说。正是因为这句话,才让拥有读心术、被亲生父母抛弃、被养父母欺骗的赵向晚没有变成一个坏人。

走出看守所,晚秋寒气袭来,赵向晚拉紧衣领。

时间过得真快,一件又一件案子接踵而来,都没顾得上欣赏枝繁叶茂的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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