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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aanda从这“可是”和泣不成声的背景声音中嗅到了不祥的味道。

她精明强干的大脑难得空白一片,难以运转也难以思考,看似冷静地安抚下属,匆匆转身往回赶。走下传送带时被绊了一下,膝盖狠狠磕在地上。她听到机场广播里在放一首歌:

“一粒麦子,它若不落在地里死了,

“不论过了多少时候,它仍旧是它自己……

“它若愿意,让自己被掩埋被用尽,

“就必结出许多子粒,经历生命的奇迹……”

aanda在工作人员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心头忽然涌上难以言喻的悲痛和惋惜。

下属又一次打来电话,这回忍不住也哭了:“陈先生他——”

于上午十点十分,抢救无效身亡。

……

……

在巨大的濒死感中,陈文港耳旁亦响起音乐电台的广播。

那声音在唱着什么,“经历生命的奇迹”,他揪住胸口的衣服,因痛苦而从床上滚落。

手脚发麻,心跳如擂,几乎从胸膛中炸裂,眼前一片雾蒙蒙的灰暗,什么东西也看不清。

他对这种感觉不陌生,昏沉的神志几乎难以分辨,这到底是死亡的感觉,还是自己又经历了一次老朋友般造访的惊恐发作。不知多久过去,陈文港咬着牙,劫后余生般慢慢坐起。

周遭光景熟悉又陌生,但有什么地方比环境本身还不对劲。

良久,陈文港才意识到——那是两隻眼睛对距离感和平衡感的调节,不知怎么又重新回到他身上。他以这久违的视野抬头环视,认出自己此刻所在,是年少时在郑家所居住的卧室。

陈文港撑着地毯起身,下意识去找镜子,在穿衣镜里看到一张光滑完好的脸。

还未经历岁月与风雨,没有恐惧,没有阴翳,连震惊也不明显,温柔而平和。

陈文港的视线滑向桌上摆放的台历。

这是属于他自己二十岁时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歌词引用讚美诗《一粒麦子》,原文来自约翰福音的启示“一粒麦子不落在地里死了,仍旧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结出许多子粒来。”映照的是小陈的性格,他是自己淋过雨一直在为别人撑伞的人。

小陈前世其实已经度过很完整的一生,重来一次是要弥补错过的遗憾。他会收获许多箭头,爱情、友情、亲情都有。大概可能也许难免碰撞出一丁点修罗场(作者无责任预告,具体根据剧情来)。

陈文港伸手去摸索将近二十年前的台历,手上没有准头,结果摸了个空。

曾经刚失去右眼视力时他不适应,下楼梯都要摔跤,后来花几个月习惯了,才不太影响生活。乍然恢復完好的视线,反而又觉得一阵阵头晕目眩。

但台历是真实的。这不是梦,是他回来了。

他踏踏实实踩在地上。脚下是郑家每个房间都铺着的灰色海马毛地毯,卧室墙上有盏黑色的枝形壁灯,金属管有点掉漆,不过不是他干的,是宝秋小的时候拿小刀划的。

书架上还一个手工製作的陀飞轮计时器,是郑玉成以前送的生日礼物。

二十岁之前,他和郑玉成密不可分,就算不是恋人,也和半个亲生手足差不多。

天光大亮,时间还是白天,来不及找时钟确认,旁边一阵电话铃响起。

陈文港循声在书桌上摸到自己的手机。

手机也是记忆里的型号,用将来的标准看老了一些,但使用起来不觉有碍。念生基金会的所有人都知道,陈先生不追求一切新潮的电子产品,也不依赖网络,不注册任何社交帐号,手机隻用来打电话和发短信,活得像个保守的古人。

有人觉得他超凡脱俗,再加上覆盖半边脸的疤痕,每个入职的新人都猜过他的故事。

属于二十岁陈文港的记忆一片片就位,作为慈善家陈先生那些,反而像一场遥远的梦了。

接通之前陈文港看了来电显示,“卢晨龙”。

这个名字属于他的发小,儿时一起长大的邻居,曾经关系很要好。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很急:“文港!你没事吧?”

“阿龙。”陈文港不知他在说哪一出,不动声色地反问,“你别慌,我能有什么事?”

“何宛心啊!”对方说,“连我都听说了,她怎么搞的,去学校找你麻烦,当众辱骂你,这是怎么回事?还有,怎么听说还有人贴什么大字报污蔑你,知不知道是谁干的?”

陈文港听到这个名字有点反应不过来,嘴上还是说:“问题不大,你不用担心。”

卢晨龙没读过大学,很早就出社会当学徒。他对于陈文港这个学历光鲜的朋友,既佩服又与有荣焉。在此之前,卢晨龙作为好友还知道,陈文港和他那位郑公子私下在谈恋爱。

刚刚发生的事,卢晨龙左听一句右听一句,风言风语掺在一起,他搞不清楚自然干着急。

陈文港终于想起来现在是什么时候。

一时间却还是不知从哪开始跟他解释。

何宛心何小姐,何许人也?

郑玉成谈婚论嫁的联姻对象,未来的小郑太太,郑玉成孩子的妈妈。

但如今她还没这些身份。她只是何家的小女儿,就在两个月前,经人介绍跟郑玉成认识。

这女孩子性格霸道,却对郑玉成一见倾心,整场宴会都在红着脸偷偷看他。

在老一辈眼里,这无疑是对金童玉女。

那天以后,何宛心小姐又数次“偶遇”郑玉成,说起来都是些不言自明的小招数,女追男,隔层纱,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郑玉成再完全不予回应,反而显得他不够绅士。

这个当口,有好事者把郑玉成与陈文港的合影贴到大学表白墙,揭穿两人感情暧昧。

选的照片上两个人依偎在一起,耳鬓厮磨,公开处刑般钉在张彩打的海报上,海报文字排版鲜红醒目,要大家赌一赌这段关系□□的男男恋能撑到几时,看是不是真的情比金坚。

这张海报很快被巡逻的学校保安撕掉。郑玉成的意思是捂下来。

到这个时候,毕竟只有一些学生看到,拍了照片互相传传,还不至于闹得不可收拾。

然而何宛心不知道怎么又得知了这件事。她自觉被下了面子,一时气不过,当众拦下郑玉成的车,叱责陈文港是“男小三”和“狐狸精”。

陈文港在手机内存里找到了下载的视频:

何宛心在校门口衝出来,拦下郑玉成的车,骂他是欺骗感情的渣男,围观的学生越来越多,把路堵得水泄不通,无奈郑玉成下了车,陈文港也下了车,两人试图劝她冷静。

但是见到陈文港,她情绪更加激动,扬手想要给他一巴掌,还是被郑玉成拦住了。

学生们议论纷纷,很多人拿着手机在录像,所以视频大概不只这一段。

在陈文港的记忆里,这都是些沾满灰的陈年往事了。

但现在,何宛心的事就发生在两天前,视频正在爆炸式传播,搞得郑玉成脸上难看。

陈文港夹在中间处境其实更尴尬,手机上塞满认识的人发来的各种消息。

那些消息他还没回復,但更大的问题是何宛心这么一闹也就在圈子里传开了,不可能不到郑老爷耳朵里。郑秉义最近和朋友出海海钓,昨晚半夜到的家,想必该听说的已经听说了。

“你是真没事还是假没事?”所以卢晨龙嘟囔,“我还不知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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