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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人造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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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唯一能让活死人倒下的法宝已经灰飞烟灭,换来对其束手无策、只能合而围之的牛头马面,前桥听诱荷说要去谈谈,心里隐隐不安。

“就这么谈?”

诱荷点头,一副胸有成竹之状,这足以说明她有备而来,可又偏偏不交代底牌,只顾慷慨豪迈地往活死人圈中开步,看得前桥又急又忧,伸手将她拽了回来。

“你有什么对付它的方案吗?姐妹,这可不是儿戏啊,万一我们折在里头,荆国这场战争……”

诱荷的行动快于回答,冲着挡在前方的人群只一挥手,外围青面獠牙的活死人就像抠掉电池的玩具般灭了火,一个个咚然倒地化作伏尸。随着诱荷迈步,周遭活死人也相继倒伏,尸群中露出一人多宽的狭窄小路,诱荷回头,示意前桥跟上。

由不得她瞻前顾后,前桥按捺着心头的惊悚,小跑两步跟在其后,脚下萎靡相藉的尸体袒露着狰狞的本貌,散发出熏天恶臭,前桥心有余悸道:“你有这等本事,怎么不早点露出来?还打什么仗啊,直接派你去人堆里走一圈不好吗?”

前方的诱荷没有说话,沉默而缓慢地向前开路。前桥注意到她每一步走得小心翼翼,当下明白轻松制敌可能只是表象,关于“诱荷到底行不行”的忐忑再次浮现心头,被她努力抑下。

诱荷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与其质疑同盟者的水平,不如坚定站在身旁为她撑腰,两人总比一个人有气势吧?于是她也不再说话,打起精神随着诱荷深入敌军。

身后的退路被重新聚集的活死人斩断,密不透风的环伺让她只能将腐败的臭气吸入肺中,前桥此刻有些感激诱荷走得缓慢,这样呼吸也能缓慢释放,让肠胃避免翻江倒海之灾。

两人如同自海底上浮的透明气泡,终于从死人潮中挤出一条生路,来到山麓中央的平地时,一切豁然开朗,跟着光芒挤进眼中的,是地上属于西梧高阶将领的尸体。

与那些活死人不同,他的血液似乎经历喷涌,将周围很大一片白雪染红,他则维持着仰面朝天的姿势,死不瞑目地瞪向天空。奉神一袭黑袍站在中央,剩下几个梧国将领惶恐地跪在不远处。

这场面令前桥眼熟。老月豺斩首元帅的情景如昨日重现,前桥提着的心微微放下,对奉神道:“莫非西梧也有人不肯将性命奉献给你了?宁愿死去,也不要你的永生,你这伪神终于做到头了!”

奉神幽幽开口道:“你终于来了。”

“是啊,我来了。”

前桥一边应声,一边走到诱荷身旁站定,可奉神扭曲的身子并没随她的步伐调整朝向,她才意识到,它那句“来了”是对诱荷说的。

诱荷却不理奉神,转头冲她微笑:“似乎不是不肯为它奉献生命,而是献出生命后,期待的复活并没来临。奉神,你的‘永生’失灵了吗?”

“他还不够虔诚。”奉神冷冷答道,随后肩膀一甩,两个活死人卫兵便走了过来,围绕着三人巡逻一圈后骤然倒地,接着又被它复活,奉神炫耀般道:“你太小看神明的力量,也太小瞧我了。”

它是首次在诱荷面前展示这死而复生的表演,诱荷的反应却比当初的前桥镇定许多,她淡然瞟向那两位活死人,问道:“奉神,你到底从何而来?”

“你果然不认识我,是啊,如你那般高高在上,又怎会知晓我的存在?”奉神似乎在笑,肩膀抖动不停,“我的诞生你一无所知,我的壮大你一无所知,我改头换面来到兴国,你也一无所知,我该说你太过傲慢,还是太过愚蠢?”

“诞生?”前桥听不懂了,“你压根儿就没被写出来,怎会‘诞生’?”

疑问再次被奉神选择性回避,前桥对它已经丝毫没有敬畏之心,既然它不肯搭理,便继续奚落道:“还标榜神明,你算哪门子神明?经过作者认证的神,只有真嫄和奉阴婆而已,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邪魔,还好意思与其相提并论?”

“愚蠢,你根本不知何为神明,”奉神冷笑道,“创世之神造出世间万物,神力也在其后耗尽,从此陷入长眠,人类无法得到回应的祈祷和向往飘荡世间,让新神初具雏形,这才是新世界该有的主宰!蝶蛾在茧壳中创生,难道成为蝶蛾后,还要依靠茧壳的约束吗?这世界需要新神和新秩序,而非因循守旧,一成不变!”

“什么意思?”前桥想让它说得更明白点,身旁诱荷却听懂了,解释道:“它的意思是,奉神乃人造之物。”

人造之物?何为“人造之物”?

前桥观察着诱荷的面色,发觉她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不知何时消失了,严肃得几乎凝重。

“没错,就是人造之物。我不是真嫄那般活在旧时代的创世神,却是应人类的期待和想象而生的。”奉神道,“对真嫄创设的世界怀有诸多不满的人们,以坚强的意志将我的存在构拟出来,让我逐渐具象,力量逐渐丰盈,甚至依靠信仰创建了强大的部落和王朝,用于对抗真嫄和目空一切的女尊国度。莫非只有自私地创造规则的神明是神,从人类璀璨的期待中应运而生的新神,就不是神了吗?”

前桥赫然明白了它的意思,原来所谓“人造之物”,就是人类依靠想象自创的“神明”。它曾说过信仰和神力的联系,信则有之,不信则无,奉神是依靠强烈的信仰而诞生的,还拥有如此多的徒众,以及如此恐怖的神力?它的支持者到底有多少?

什么人会对真嫄心怀不满,什么人又会对荆国恨之入骨?答案不言而喻。对女尊政体的恶意竟然隐隐滋蘖,造出这样邪恶的神祇,抹杀兴国历史,还企图颠覆荆国政体!它们为此筹谋多久,前桥不得而知,只觉想通了这些,后背隐隐发凉。

她表情的细微变化被奉神察觉,对方轻蔑道:“身为荆国储君,得知那么多人曾助力我的诞生,一定让你恐惧吧?你也认为荆国终有一日会走向覆灭,只是不敢承认罢了。”

它又在攻击自己的意志力了!前桥立即回敬道:“能构建出这样草菅人命的神,那些期待和想象才不是什么璀璨之物,而是反社会诉求!我一点也不恐惧,看看你面前的尸体吧,你的信仰在流失,神力也在减少,该恐慌的是你,才不是我呢!”

“是吗?”奉神阴恻恻地反问道,随后抬手虚空一抓,自己便悠悠飞到半空,不知是前桥的错觉还是什么,总觉得奉神变得更大了,漆黑的罩袍下是浓密的黑烟,它们流淌着组成四肢的姿态,却仍不够具象。

“你还妄图化成人形?你原本的计划是不是变成奉阴婆的样子,假借她的名号吸引信徒?好悲惨啊!只敢躲在女体背后,暗行阴诡之事,你若露出真容,信徒还会信奉你吗?”

“那老女人有什么好崇拜的?你不知当年我杀她时,她多愚蠢呢,还想凭借三言两语感化我。”奉神桀桀地笑道,“想变成她的样子,更是无从谈起,为何不是她的神像变成我的模样?她的信徒为我供奉香火多年,根本分不清彼此差异,若知晓神明不是孱弱的老妪,没准儿会更开心呢。”

前桥印象中的兴人,描述奉阴婆向来都是“慈祥老妪”,他们将自己视为奉阴婆的孩子和追随者,没人用“孱弱”这个词形容她。一切都出自奉神的主观臆想,它何其自以为是。

“既然你们决定见我,也是时候做个了结了,”奉神看向沉默的诱荷,竟然唤出一个前桥从未想过的名字,“真嫄啊,你的香火早已无法维持你的力量,你在我的包围中持续消耗力气,不知这两日民众对你的爱戴,还能让神力苟延残喘多久?”

它叫诱荷什么?

前桥几乎是瞬间看向诱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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