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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失意

 

“容珩,”赵成璧见他没有大碍,心中微定,启唇肃声道:“躬桑礼前,为何莫名失踪?那牛口山……”

容珩见身前有一人逆光而立,龙章凤姿,声线是他熟稔无比的清脆,不自觉便往前凑了凑,想要将她的眉目认清。

他轻声自语:“成璧……?”

女帝未听清他说的什么,却见他茫然中仍在向自己挪动,周身水渍遍染,是从未有过的狼狈,心房便如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说不出的复杂。

她再想开口时,心跳愈疾,痛得难以呼吸,只得狠狠将指甲刻入掌心,假作漠然道:“罪侍容珩,为何不答朕的话!”

容珩对上她的视线,眸内景致渐渐清晰。

是她。

他将目光转向周遭兵士,随即猛地起身抽出一御前侍卫腰间长剑。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他无一不是个中佼佼者,然少有人知,太傅的剑术也是大胤当世第一流。

他是世外谪仙人,也是人间清狂客,从不为任何牵绊稍作停留。

人如蛟龙眸如寒剑,剑光已至成璧身前。女帝迎着他的眸子不闪不避,任他一剑划破了颈侧。

她的思绪极慢,还未理清其中缘由,便已颈间微凉。有殷红一线顺着剑身的纹理流向那只执剑的手,白璧染血已微瑕,却依旧艳烈无匹。

周围人等大惊失色,无一人能预料到容太傅竟会在众人眼前行刺女帝。犯下这等悖逆大罪的,当真是容珩,而不是歹人伪装么?

女帝今日受伤,则御前侍卫也不必活了,只怕通通要被打入诏狱,黄泉路上不孤单。心念及此,诸人不免对容珩升起怨恨,可又投鼠忌器,生怕兵器无眼,贸然出手更是有伤龙体。

成璧倒是还算淡静,对着涌上来的兵士挥了挥手,“无妨的,退下吧。”

“圣上!不可……”

“退下!滚!”

成璧一声怒吼,那剑已入肉,越嵌越深。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心上却又酸又涨,颤颤巍巍地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口。

“容珩……”

她想与太傅说些什么,又觉颈间剑芒十分晃眼,便只得垂着眼吃吃地笑,泪珠儿滚落如雨。再开口时,委委屈屈的,“朕待你不好,你恨朕,对不对?”

当啷一声,剑已脱手。

容珩满面不可置信,眼中亦涌出血泪,伸出手轻抚向她颈间伤口,颤声道:“成璧,我……”

赵元韫远远观望着,见容珩这么快便清醒过来,有些不满地啧了一声。

山林清寂,鸟鸣如潮。容珩捂住胸口吐出一口淤血,忽地捡起那柄长剑往自己刺去。

“不好,容逆罪行暴露,竟要自尽!”

御前侍卫大喝一声,赶忙上前将容珩制住,他却已然抢先挑断了自己手腕经脉,面上一派平静。

赵成璧再难扼制心头剧痛,啜泣着扑到他身上,“太傅!为什么……”

“臣不会再让自己伤了陛下。”容珩闭上双眼,唇畔隐有笑意,竟是出奇的安宁。“臣刺伤龙体,罪不容诛,请陛下下旨杀了臣吧。”

赵成璧却偏不依他,执拗地捧起他的脸,试图在他面上寻到一些痕迹,“你中毒了,控制不了自己,是不是?朕都明白,朕信你!你告诉朕是谁……”

“臣没有中毒。”容珩好似已经彻底平静下来,眸光不再涣散,却并无一毫神采,只是人偶一般平平开口道:“此间种种,皆是臣一人之过,陛下杀了臣吧。”

“朕不信!”赵成璧跳脚大吼,“快给朕传太医!”

“陛下已是君王,行事当稳重……”

“朕不听你的!你以为你还是朕的太傅,什么教导什么狗屁朕都要听从!”赵成璧嗓音嘶哑,跪在他身前揪住他的衣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满脸是泪,“为什么是你,旁人都无所谓,为什么偏偏是你要杀朕……”

容珩薄唇紧抿,不断有血液自唇角溢出,闭着眼并不答言。

“你以为朕不会杀你么?”

“臣希望陛下快些。”

赵成璧紧咬牙关呼吸急促,双手用力扼住他的颈项,“容珩,你一再逼朕,犯上作乱……”

容珩艰难地喘息着,微启凤眸,似乎想将她的模样最后印刻在心底,口中仍是淡然道:“是……”

虽这么说着,可他的泪也悄然濡湿了她的手背。

赵成璧如被火灼,放开钳制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怒道:“贱侍!朕要你生不如死!”

容珩轻轻一叹,叩首于地,隐带着拜别的意味。他早已准备好决绝赴死,若酷刑能让成璧称心如意的话,那么他,便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罪侍容珩,戕害龙体,猖狂悖逆,着,即刻打入掖庭为低等贱奴,日鞭三十,不得缺漏。”

赵成璧晃晃悠悠地站起身,神情恍惚如在梦中。她只轻声丢下这么一句,便曳着龙袍裙袂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此地,再不曾回头。

赵元韫默默跟上她,“尔玉……”

“皇叔心事已毕,想来兴致正高,朕还有事,便不打扰了。”

赵成璧无暇与他巧言令色,独自行至马厩中点了匹胭脂马,翻身跨上马背,清叱一声,踏碎了栏杆便往外闯。

赵元韫拦在她身前,却被她以弩机指住。女帝冷声道:“临楼王伤重如此,却还能巧心布置,朕佩服。”

赵元韫皱眉分辩:“中没中毒,太医一查便知,臣何以用此鄙陋手段害容珩呢?”

“也许吧。”赵成璧淡淡点头,“暗卫何在,速带临楼王下去休息。”

她骑着胭脂马,一骑如风闯出军营,身后是无数隐在暗影之中的内卫精兵。她无需忧虑自身安危,却着实不知该往何处去,只漫无目的地催动马蹄,坼裂林间月,惊破天上人,循着山河倒影踏入空境,渺天地蜉蝣,沧海一粟。

她闭着眼,眼眶微烫,面颊却冰凉,在呼啸的风声中逐渐迷失自我,甚至连方才与容珩的只言片语都难以记清。

大约是幻梦一场。

身后有一骑逐渐驰近,其速远超内卫,辗转挪腾间已到了成璧身后。骑上之人以口作哨,吁地一声,便让那胭脂马欢快地轻嘶回应,逐渐放慢了步伐。

成璧睁开双眼,无需回头,已然晓得来者为谁。

“将军。”

“陛下深夜出营,太过危险……”

“将军总会记得来寻我的,不是么”

她用的称谓是“我”。

周云柬微微一愕,这句话似曾相识。来不及细想,他已先于思绪施展动作,一手揽住成璧腰间,将其抱到自己马上坐好。

“今日之事,颇为古怪,微臣也不信容珩会……”

“嘘。”赵成璧一指点住他的唇,有些蛮横地止住他,“朕不想听。将军就宠着朕吧。”

周云柬默了默,随即笑道:“好。”

他微微侧头,就着疏淡月光细瞧了下她颈间伤口,“陛下还痛么?”

成璧先是下意识地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之前是有些痛,将军问了,便不痛了。”

周云柬慨然而笑,轻贴着她的后颈,低声道:“微臣冒犯了。”

“冒犯?”

成璧不解,正欲回头,周云柬已将吻落于她颈侧,启唇轻轻地舔舐着那道剑伤,极尽温柔。他的舌湿热而有力,与他整个人端方正直的模样倒不大相同,不需太多技巧便能引得人情动如涌,仿佛是最直接而原始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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