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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兵败

 

己,也多为时势所迫。一代雄主,又岂会因猜忌贻误朝政?妾从不畏与君坦诚相对,即便最后查出是父兄通敌卖国,妾亦再无遗憾,愿与全族以死殉国!”

那厢女帝又是一怔,宣政殿前静寂无声,连空气都像是冰冷黏着的雾。数息过后,成璧撤下威慑,转开视线轻叹道:“朕早知道,你心中丘壑万千,胆气勇壮亦不下男儿,只是过刚易折。从前在你继母面前,就险些碰得玉石俱焚,这两年朕还以为你长进了,谁料还是如此。你可知,若非朕顾念旧情,单凭你这一席话,朕就能治你一个不敬之罪?”

云舒是最了解成璧不过的,听她这样说,心里也是好笑:小小年纪,偏要装得老气横秋,数落起别人倒是畅快,怎么不记得自己小时候跟在容珩身后寻死觅活的样子了?这皇帝的位子让她坐着,真真是疲累远大过成就感的。

“妾倒是希望陛下,就事论事,莫念旧情。”

云舒拭去泪水,弯唇笑了笑,话中意有所指,成璧假作未闻,亲手将她扶起。二人相携进殿,成璧道:“朕同你说一件事,你先莫急,你哥哥云泰眼下随军失踪,生死未卜。”

云舒神色倒没什么变化,只轻抿了下嘴唇,“妾与大哥多年未见,不敢对他的为人打包票。”

成璧见她谨慎,便是一叹,“朕告诉你这个,并不是要试探于你。实则朕在骁武军与神策军中皆埋有黑骑,若你哥哥无事……且再看吧。”

她话未说完。其实若云泰仅率残部回归,依着军法恐怕罪责更重。整整两万大军,也不知被谁打得丢盔弃甲,即便云家并未卖国,也能瞧出主将无能累死三军,免不了要押在阵前痛打一百军棍。

这等刑罚就是按着将人打到筋断骨折来设定的,那云泰即便能爬回来,只怕此生也再难纵马扬鞭了。

“黑骑……?”

云舒心中微定。黑骑军是直属于女帝的秘密军队,人数不多,却个个以一当十,马上步下的功夫皆是万夫不当。有这么一支部队,即便叛军杀进京都,女帝也可全身而退。

这是先帝为女帝留下的护身符。而成璧却好似并不在意自身的安危,即便这皇位如今已是危如累卵。在她心里,帝国之兵必以马革裹尸为善终,岂能让他们在自己身侧埋没了威名?

不过,这黑骑军埋在神策军中也罢,埋在骁武军中又是为何?难道成璧连周云柬也不能全然信任?

若真是如此,成璧这一生实在可悲极了。

云舒一向颇有自知之明,帝王再不易,也是授命于天、脱胎于凡人的神之后裔,岂能妄自揣度?更遑论同情了。

二人将眼下信息一理,总算寻出些思路,互相对视一眼,同时道:“此次兵败,西洲绝非主谋。”

成璧道:“取道天水,全军覆没……天水国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从前他们递书求朕联姻,朕便疑惑,上杆子的总不是买卖。且当时西洲才刚大败,对天水还有多少威胁?可真需要送人送钱的讨好于大胤么?”

云舒点了点头,续道:“这是其一,还有一事,妾觉得可连起线来查一查。陛下可还记得亲蚕礼中,有一支西洲蛮兵十分古怪?”

那是临楼王的私兵,女帝早便心知肚明。赵元韫那爷爷阿史那豣开府时,昭明帝可是给足了恩典,许他将家乡子弟兵编入王府卫队,其中就有不少与他一般彩发异瞳的蛮人。这么些年过去了,自然留下不少杂种后代可用。

再论起来,阿史那在西洲,也是贵族大姓。保不齐当年的阿史那豣正是犯了什么事,才从西洲逃难而来的呢!

但要说临楼王在这事里兴风作浪,成璧倒觉不像了。他那个人,孤傲非常,一向以贤王自居,狠毒也多用在权贵之间,从没见他鱼肉百姓的。虽不常在封地,临楼郡百姓提起他来也是没口子地称赞,属地政治清平、民生和睦,竟是少见的太平气象。

北庐此计之毒,毒在残害百姓,赵元韫可真做得出来么?

想到这儿,成璧忽发觉自己竟不自觉地在维护那老东西,一时心中作呕,恶心地撇了撇嘴。

男人,且还是掌权的男人,一贯是没有什么底线可言的。若赵元韫可信,那太阳简直要打西边出来!他既已留有这些破绽,就莫要怪她小心求证,穷追猛打了!

女帝坐在案前,手指无意识地轻抚着西洲堪舆图,来回虚点几下,忽然眸间一亮。

“陛下,您可是想到了什么?”

成璧将食指往唇间一送,轻咬了下自己修剪圆润的指甲,深吸一口长气,才道:“是有些猜想。只是还不确定。若要引蛇出洞,则需朕亲身往边地走上一遭。”

云舒惊得目瞪口呆,“陛下可知,君子当不立于危墙之下的道理?北庐才刚被破,若再有贼兵袭来……”

“果真袭来倒好了。朕也好瓮中捉鳖。”

成璧是极有主见的女子,一旦下定决心,便不会再为旁人话语所动摇。云舒知道劝不动她,只得费心一番叮嘱。

二人又详议了女帝出京后的各项安置,朝中暂且不提,江淮那儿既已生事,因怕赵元韫使诈讹她的银子,便先派遣中官灵台郎张硕与两个警世书院的首席作为钦差,暗中探查气候变迁与水利设施。

至于江淮的古怪案件,以及京中才刚修整完毕的羽林军,便只得待她理完手头兵祸后再看了。

饭总要一口一口地吃,若心急了,狼吞虎咽食不知味,喉管也会被烫伤。倒不如放平心态,任他风吹雨打,朕自岿然不动。甭管阴谋阳谋,一并接招便是。

翌日午后,女帝有事欲与人相商,便白龙鱼服出了皇宫。暗卫在前头架着马车,椋鸟则待在女帝身侧服侍。

才出宣德楼,行过五重门,上了长安街,便听见车厢里传来自家主子的语声,“去警世书院,走清源山那条路也可吧。”

暗卫首领应恒松握着缰绳想了想,小心道:“回陛……主子,清源山那条道虽也能到,却要绕些弯路。不过沿途风景倒是极好的。”

女帝点头,“那便走吧。”

暗卫首领琢磨了一下,觉着女帝这几个字,隐含的蕴意应就是想走清源山这条路,旁的什么也没能品酌出来。可当他一行人行至山中,转到一处开阔地时,女帝开口唤他停住马车,他才明了女帝先前那样说的用意。

今日静悯君出葬,仪仗才过了地陵前宫,自高处望去,素白一片宛如披雪。

静悯君这个人,正属于没福的典范。出身乐坊司这一项已不必提了,人各有命,无从更改。可女帝明明已给他改了命,成了六品官的养子,他又受宠,只要不犯大错,日后必定尊荣显贵。然他还没来得及享福,便害上了急症,年纪轻轻人就没了。

原先那静悯君在亲蚕礼中为帝王挡了暗箭,美人恩重如此,女帝也入了心,太医院上下皆是战战兢兢地伺候着,连他喘一口气,咳嗽两声都害怕。可没过多久,宫中又进了一批新人,女帝也喜新厌旧地转了胃口,再不曾入碧霞宫中。

这么一耽搁,太医院也惫懒了。那静悯君病中多思,必定郁结难解,多半是缠绵病榻苦熬至死了。自古天家皆无情,这一任帝王虽是女子,却也不见什么小儿女的情痴模样,闻听噩耗,亦不为惊怒,仅是安之若素,依旧例将丧事布置了下去。

若不是今日女帝在清源山中停车遥望,恐怕他真会以为那静悯君是错付了一颗芳心呢!

世人皆道襄王有梦而神女无心,谁知落花有意,流水又怎能全然无情?高处不胜寒,再举杯时,亦无人相伴。抬眼看去,帝王寂寞,已尽在此凄清背影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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