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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惊马

 

心为你着想!”

吕雩心道:这话倒是直白的紧。世家是联盟亦是劲敌,唯有此消彼长才能为同侪匀出些肉来。只是有些心思不能说透。

刘钰闻言脸色瞬间煞白,身躯抖如筛糠一般,连忙求救似地看向周边人等,却只见到一个个知己好友回避的视线。

“你们……你们怎么……赵世子,太医为什么还不来!”

赵元摩忙拱手:“刘兄切莫听他谗言。今日休沐,太医院只有两位医官轮值,可午后皇后娘娘突发厥证,两个已都占了去。方才协弟已令小厮快马去接我王府医者,还请刘兄稍待……”

“那为什么不抬我回府!我家里有的是好郎中,你们这群狗果真要看着我死……”

有人僵着脖子分辩:“钰哥,你伤成这样,咱们实在不好搬动,万一颠簸坏了怎么办?”

刘钰眼露绝望,呆怔了一会子,忽然一拍草皮仰天痴笑:“哈哈……赵元韫,你好厉害的一张嘴,我竟险些信了你!可你说一千道一万也改不了你有意害我的事实!”

赵元韫连眼皮都未掀动一下,俨然一副无赖模样。

刘钰气得呕血,“今日之事,刘家绝不会善罢甘休,我要秉明圣上,让你死无全尸!”

“死都死了,哪还管得着尸体的周全。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赵元韫微微一笑,一转头,举步上前将赵元协拽下马来。

两人缠斗不出十招,赵元韫便一掌钳住赵元协的脖颈,旋即劈手夺过他腰间佩刀。

赵元协年纪尚小,气力不足,先前还趾高气昂的一张脸登时扁了下来,喉头一鼓一鼓的,只颤声道:“你要作甚!”

刘钰见状,竟然喜得直拍手,“拿刀了!拿刀了!兀那狗才,欺负幼弟算什么本事,有胆的你来杀我!”

闻声,赵元韫放开赵元协,腕子一转倒提刀柄缓步向他走来。

一干小郎亦乱作一团。今日赵老二疯癫化魔,却绝不能叫他当场杀了刘钰。否则刘家事后追责,众人家里皆不好交差。

且若是这人杀得兴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也一并捅上两刀可怎么好?于是便争先恐后地叫开了:

“赵世兄冷静!这可是杀头的罪名!”

“刘钰他许是磕着脑袋,一时迷了神智,你体谅体谅他……”

“是啊是啊,我等纵马玩乐其实本就有些险峻,平常谁还没摔得伤筋动骨过?不至于此,不至于此啊……”

赵元摩原本成竹在胸,此刻笑意僵在了脸上,哑着嗓子艰涩开口:“赵元韫,你要发疯也别连累我临楼王府!”

他按上腰间剑柄,手心满是冷汗。

自己这个庶弟乃是天生的武学奇才。虽其一直有意藏巧于拙,可派去的暗卫从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的。即便赵元摩身为嫡长子也始终忌惮,好似肉中毒刺,绵里藏针,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要扎人。

如今赵元韫浑身血人一样,元协却还不是对手。自己武艺稍逊,只怕难敌。

赵元协亦红着眼睛捏紧马鞭。

刘钰自知往后余生无望,一时间竟生出一番悍不畏死的豪气,嘶声大叫道:“你杀我!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没种的攮货!贱婢生的贱种!”

“废人的确豁的出去。”

“赵元韫!啊——”

刘钰彻底疯癫,眼瞧着赵元韫一步步向他走来。

他似乎是有意走得慢,在刘钰身前两步时略停了停。终究有那心肠软的看不过眼,隔着三丈远的距离小心道:“元韫世兄,不值当跟他斗气。咱们自家弟兄里也有庶母生的,最后还不都是同认一个爹?”

赵元摩冷冷嗤笑。这话正是戳了二弟心肝,他恨不得这蠢货再多添些油呢。

赵元韫百无聊赖地转着刀柄,旋即从刘钰身边经过,再走几步,行至他挚爱的那匹黄骠马身前。

那马儿在赛中不知何故突受惊暴冲,还是他豁出半条命去才勉强驭住,如今已然脱力,正痛苦地横躺在地上,口鼻呼哧带喘。

这是极俊俏的一匹宝马,齿龄刚满了三年。他自其幼时起便一直悉心照料,从不假手于人,喂养得体格壮健,顾盼神飞,动时有若暗金游龙。

而今马儿眼中躁狂不再,只余清明,毛茸茸的长睫湿漉漉的,似是正传达着对主人的深深依恋。

“骊黄。”他俯下身,轻唤一声。

马儿勉力抬首,舔了舔他微凉的手指,又无力地坠回地面,低咴了两下,尽是气音,哀惋凄迷。

赵元韫轻轻抚了抚它的额头,旋即抬手一刀扎入它的心脏。

刀芒好似奔雷飞电,一划破天。黄骠马仰天长啸,鲜血自心室骤然喷涌飞射,罩了赵元韫一头一脸。

马儿抽搐着,渐渐没了气息。他起身,将那弯刀随手一扔,眼睫上仍挂着血珠,神色却无波无澜。遍身披血流瀑,宛如魔神临世。

周遭人等皆悚然失声,有些胆儿小没见识的甚至已当场吐了一地,连赵家两兄弟都被震得往后退了半步。

刘钰被这一幕刺激得甚深,眼下只知道哇哇暴叫,连句囫囵话也说不出,疯迷了片刻功夫便白眼一翻,昏死在地。

赵元摩艰涩开口:“赵……赵元韫……你……”

“我怎么?”

他只是笑,除此以外再没有半点旁的情绪。

“骊黄是我的爱畜,我见它痛苦,便帮它了结,也帮我二位兄弟了却一桩心事。”

赵元摩额头汗下,勉力稳着声线道:“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聪明的人,从不会轻举妄动。而自作聪明的人总以为自己能够做得天衣无缝。只要动过手脚,总会留下洗不脱的蛛丝马迹,想查证倒也不难。”

赵元韫舔了舔唇角血污,半眯了眼,像是在回味个中甘甜。

见眼前人牙关打颤,终于凑近赵元摩耳畔低声道:“是南岭犷兽国的失心香吧。这药发作需要引子。我的好大哥,骊黄身上,你大可以矫称是我亲手喂的药,可刘钰的身上果真经得起查么?”

赵元摩神情僵硬,说不出话。

“无碍,做弟弟的总得帮衬大哥一把。不必查了。反正,总有人会为你的愚蠢妥帖善后。”

“赵元韫,你算什么东西,敢说我愚蠢!”赵元摩咬牙。

“父王从不会偏袒哪个特定的儿子,只会偏袒一种精妙的手段。惜乎你二人心智浅显,想不出什么妥帖的杀招。下次,再努力些。”

他抬手拍了拍大哥的肩膀,在锦衣华服上留下一道血手印,而后便独自扬长而去。

场中自上而下十余人,竟无一个敢拦,只能干站着目送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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