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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节

 

原来她一直打着这个主意。

她是怎么做这般心平气和将他推给别的女人的,换位而处,他愿意将她推给其他男人吗?

不,这个念头光想一想,就能让他生出蚀骨的怒意。

她却是心如止水。

这真的是他的妻吗?

这段时日,来来回回几十封书信,无数家书,孩子捏的泥人,剪得纸片,还有她带着女儿写下的字迹,他自以为的浓情蜜意,到头来不过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又一声嗤在书房里荡开。

头额昏昏沉沉压在掌心。

少顷,齐伟小心翼翼的嗓音隔着窗棂传过来,

“二爷,夫人遣人送来了参汤,说是叫您早些歇着,身子要紧。”

王书淮再也不忍住给气笑了。

千篇一律的说辞,雷打不动的参汤。

他百般示好,她无动于衷,他处处依着她,也撼动不了她分毫,她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纸片人,每日按部就班履行妻子的责任,没有半丝情绪,他此刻真想拧着她衣襟问一问,她到底有没有心。

谢云初至翌日晨吐醒来时方晓得秋绥被处死了。

林嬷嬷昨晚把人送走后,担心谢云初心里不舒服,催着她入睡,谢云初安稳得睡下了,没过多久林嬷嬷晓得了王书淮将人杖毙的消息,狠狠唬了一跳,来不及告诉谢云初,赶忙去戒律院寻人,可惜到了那时,三个丫鬟已毙命,唯剩下桂嬷嬷吓得失魂落魄。

桂嬷嬷颤声跟她解释,

“二爷以背主为由,将三人杖毙了,我猜二爷这是杀鸡儆猴,彻底断了丫鬟爬床的心思…”

林嬷嬷也没料到王书淮狠绝到这个地步,心里一时悲喜交加。

喜得是姑爷洁身自好,持身端正,先前江南豪族逼着他纳妾他不依,如今家里的妾室也坚决不纳,可见是个稳妥的夫君,再没二心的。

悲的是到底是三条人命啊,着人收殓一场,心情复杂地回了春景堂。

怕谢云初动了胎气,不敢声张,只悄悄告诉了几个丫鬟。

夏安红着眼骂了一句,“坏蹄子,死有余辜。”

冬宁闷闷的什么都没说,到最后也不过是一声嗤笑。

倒是春祺性子柔善,平日与秋绥感情最要好,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承受不住,坐在后罩房的廊庑下大哭,一面骂秋绥可恨,一面为她这般草草收场而难过,细细想了一夜,未尝不是好的结局,难道今后眼睁睁看着她与主子争风吃醋么?

故而第二日谢云初醒来时,就看到几个丫鬟红着眼精神不济地在伺候着。

林嬷嬷告诉谢云初经过,谢云初愣了好半晌。

十几年的主仆情意,心里不可能不难受,只是她经历了前世陆姨娘母女的背叛与王家二房的冷血无情,秋绥这一点事已经能稳稳地抗住了。

秋绥是陆姨娘母女的棋子无疑,断了这条线索,接下来谢云秀有什么打算,她便不得而知。

秋绥死有余辜,至于那两名丫鬟…是谢云初始料不及的,她胸口翻涌得难受,撑不住又是一阵晨吐,胆水都差点吐出来了,吩咐林嬷嬷安置好那两个丫鬟的后事。

用早膳的空档,有小丫鬟将昨夜上房的消息报了来,

“宁和堂昨夜闹翻了,二爷不仅没收太太给的妾室,甚至责太太无事生非插手儿子房里事,干脆将那挑出来的通房交给了二老爷。”

“二老爷哪肯收哪,一股脑子塞给了三爷,三爷只敢收一个,另外一个又退给了二老爷,二太太被咱们二爷气得在屋子里哭,又被逼无奈将那丫鬟许给了二老爷,今日晨径直病了,人都没起呢,”

“而三少奶奶那边则是发了疯,听闻咱们二爷这般作为,有了对比越发恨丈夫无能,非逼着三爷把人打发走,可惜那丫鬟开了脸,昨夜又睡在了三爷的书房里,哪肯走,如今主仆正在院子里打擂台呢,真是好热闹的一出戏。”

林嬷嬷与夏安等人听了,十分解气,“亏得你太太二爷的说的这般仔细,我们听着都糊涂了。”众人笑,屋子里沉闷的气息淡去不少。

林嬷嬷半是欣慰半是感慨在谢云初身旁劝着,

“撇去手段不说,姑爷能这般斩钉截铁地拒绝纳妾,可见是个好的,姑娘纵然对他没了心思,也不至于盼着他纳妾吧。姑爷洁身自好,姑娘也少些烦心事。就连太太那边也一并帮着姑娘给镇住了,以后您可以安心养胎。”

谢云初躺在被褥里,煞白的小脸毫无血色,闭着眼忍受着孕吐的折磨,没有接话。

若说半点波动没有,那是假的,总归心如止水随他去了,身子一难受,脑筋反应也迟钝,顾不上多虑,前世她便是多思多虑才亏了身子,今生无论如何以自个儿身子为先,肚子里吐得空空的,又强打精神吃了一碗燕窝粥,沉沉睡下了。

人一旦铁石心肠,还真是什么烦恼都没了。

王书淮昨夜浑浑噩噩在圈椅里坐了一夜,后来不知怎么趴在桌案便睡着了,睡到卯时醒来,匆匆换了衣裳又折身往皇宫里去。

甭管因什么缘故回来,只要回京,必须面圣。

王书淮拂去心头乱绪,纵马进了皇宫。

先拜见皇帝,后又去了长春宫见长公主与国公爷。

夫妇俩看到王书淮十分意外,

“怎么又回来了?”

离着上回出京还不算久。

王书淮嘴唇蠕动着,不知该作何解释,国公爷笑吟吟道,

“是为了你媳妇回来的?”

王书淮的心一瞬间被刺痛,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开口,“是为江澄的事回京。”

长公主听了这话,正襟危坐,“何事?”

王书淮收紧思绪,淡声道,“孙儿想在除夕前逼着江南豪族投诚,这首当其冲必须拿下江澄,江澄的长女嫁给了南安郡王为妻,可南安郡王贪图美色,府中妾室如云,王妃纵然有嫡子,却始终不曾得封,”

“我的意思是,朝廷下旨册封王妃之子为世子,替江澄长女与外孙正名,换取江澄俯首。”

长公主沉吟道,“江澄此人只能智取不可强逼,你这个法子不错,你放心,我今日便与陛下商议此事,若是快,下午便可给你旨意。”

王书淮道,“孙儿兴许晚边便要回金陵,还请祖母尽快。”

长公主还没吭声,国公爷心疼地看着孙子,“昨夜刚回,今日又走?你就不歇一歇?你媳妇怀着孕,正是需要你的时候,你好歹留两日,你放心,刘琦亮和陛下那我替你去说。”

王书淮想起谢云初,心口一阵绞痛,连着唇色也白了几分,他愣是挤出一丝笑容来,

“朝事为重,她…一贯贤惠…不会在意的。”王书淮几乎是一字一句说完,唇角掠起一抹自嘲。

她是真的不会在意,否则不可能把他推给别人。

国公爷和长公主相视一眼,无话可说。

两个孩子,一个内敛稳重,心里装着家国天下,一个贤惠恭谨,任劳任怨。

固然是一对极好的夫妻,称得上举案齐眉,到底却缺一点什么。

可惜长公主与国公爷自个儿也是五十步笑百步,故而默契地什么都没说。

长公主起身道,“你陪着你祖父说一会儿话,我这就去寻陛下,尽快将副旨拿给你,你好带去江南给江澄。”

王书淮相信,有了这封旨意,本已松动的江澄会彻底偏向他这一头。

胳膊拗不过大腿,江家的荣辱还拿捏在朝廷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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