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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好生熟悉的言辞!

孔姿清:“……”

少爷皱眉,嫌弃脸后仰,看向?秦放鹤的眼神中?明晃晃透着:尔有恙乎?

终究孔姿清声名在外,瞬间掐死无数想要?交际的心。

徐兴祖倒是格外兴奋,想着若是能借秦放鹤攀上孔家少爷……然后就被孔姿清丢过来?的冰冷眼神浇了?个透心凉:

不熟,勿扰。

东边天际渐渐泛起鱼肚白,眼见时辰将至,周县令亲自带人清点人数、确认文书,之后又等了?约莫两刻钟,考场那边就放了?号炮,可以排队过去了?。

走在最前列的是各地县令和?教官,紧随其后的是考生及其廪保,秦放鹤与孔姿清并排在众考生之首。

附近几条街两日前便被戒严,左右居民、商户皆不得随意?开窗窥探传递,一时间,除了?众人的脚步声、衣袂摩擦声,什么都听不见。

十年寒窗成?与不成?,便在今日一战,几乎所有考生都紧张起来?,连最活跃的徐兴祖也觉口干舌燥,心如擂鼓,罕见的沉默。

就在这一片沉默之中?,孔姿清忽丢了?一句话过来?:“听说你宿在商户家中?。”

秦放鹤:“……”

怎么听着怪怪的?

他清清嗓子?,替齐振业分辨起来?,“齐兄虽是商籍,但为人率性可爱,此番名列第?十六,来?日大家齐聚县学也未可知。”

人一旦有了?功名,就可重新立户,一跃成?为仕人阶层,正式完成?阶级跨越。

但仕人颇重出身,恐怕终其一生,齐振业的出身都会被视为污点。

见秦放鹤话里话外都是推崇,孔姿清皱了?皱眉,沉默片刻, “我家在北大街亦有房产。”

秦放鹤:“……”

天下富贵者何其多,为何不加我一个?

不过他清楚孔姿清此言并非为了?炫富,而是一种非常微妙且可爱的别扭:我的朋友宁肯求助他人也不找我。

他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孔姿清,压低声音道?:“你我情分无须多言,若是同?科倒也罢了?,偏不是,你这个主人不来?,我自己住进去成?什么了??外人看见也不像。况且一个人住,终究无趣。”

就比如他跟齐振业“同?居”,每天那班主任心都操不完……太充实?了?。

孔姿清缓缓眨了?眨眼睛,抿抿嘴儿,神色缓和?,不说话了?。

秦放鹤挑了?挑眉稍,嗯,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哄。

稍后又是搜身。

因院试搜身有奖励,故而搜检之人分外尽职,许多考生本就紧张,一看这个阵仗,整个人都慌了?,也不知稍后的考试能发挥出几成?功力。

考试期间,知府方云笙与学政傅芝双头并进,分别在不同?环节互为主次。

秦放鹤在考场上永远紧张不起来?,答题之余,甚至还有余力偷偷观察第?一次见的学政傅芝。

他大约三?四?十岁年纪,身量高挑、相貌清俊,竟是难得的美男子?。

只是双唇不丰,天然三?份薄情相;眼神尖锐,更添一重寡义貌,实?非容易亲近的样?子?。

历任学政皆是二甲进士及以上出身,之后又在翰林院历练过,才能得到?举荐,由陛下亲自委任。

学政三?年一届,不可连任,也不可去本人、妻族、师族原籍所在地,亦不可与监考地现任官员有任何利害关系。

院试期间,由学政和?知府共同?负责监考,阅卷则由学政带领的幕僚完成?,知府起监督作用。

而之后的最终成?绩排名,则由二人及其班底协商、投票决定。

按理说,傅芝与方云笙之前并无瓜葛,稍显生疏也在情理之中?,但秦放鹤却从二人的短暂接触中?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寻常。

等到?第?二场考试结束,傅芝与方云笙分别巡考完毕,再次交接时,秦放鹤终于确定了?那点不寻常来?自何处:

此二人哪里是生疏,分明尿不到?一个壶里!

秦放鹤忽然生出一点不祥的预感。

从上次府试来?看,方云笙对自己也颇欣赏,若院试仍由他做主,小三?元便是十拿九稳的了?。

但学政傅芝明显与他不合,那么,他会坐视方云笙如愿么?

直到?下午交卷,排队等候离场时,秦放鹤还有些想不通:若按照规矩,傅芝理应与方云笙井水不犯河水才是,可为什么两人一见面就不对付?

“终于考完了?,走走走,回家吃羊去,想啥呢?”齐振业忽然从后面窜过来?,揽着秦放鹤的肩膀就往外走。

秦放鹤骤然回神,“啊,我有点事,先走一步!”

说完,他便率先冲出考场。

齐振业茫然追了?几步,扯着嗓子?喊:“你上哪儿啊?带钱了?吗?”

秦放鹤顾不上回头,冲后面摆摆手,“带了?,没事!”

齐振业站在原地喃喃自语,“这看着也不像没事的样?子?啊……”

却说秦放鹤冲出去没多远,抬眼就看见街边停着的马车上那熟悉的家徽,再走近两步,另一侧的桂生便挑开车帘,露出里面孔姿清的脸。

“上来?再说。”

显然他知道?了?什么。

秦放鹤三?步并两步冲过去,顺势单手往车辕上一撑,干脆利落跃上车,还没坐稳便听孔姿清丢出一个坏消息,“五月底傅芝的师叔右迁未果,顶了?缺的……”

秦放鹤接上,“是方云笙方知府一派的,对不对?”

孔姿清点头。

不仅是方云笙一派,更确切的说,是他的一位长辈。

所以,此二人之前确实?无冤无仇。

但现在,有了?。

尘埃落定

学政的任命是四月下来的,变故发?生时,傅芝已进入清河府地界,自然不算不合规矩。

显然方云笙和傅芝的消息都很灵通,人未到,讯先?至。

党派之争何其激烈,稍有不慎便是尸骨无存,如此二人见?面,岂能不眼红?

秦放鹤苦笑一声,这可?真是……。

虽说此事原本与他无干,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纵然方云笙有心维护公正,傅芝岂能善罢甘休?必然要寻点不痛快。最?直接,也最?方便下手的便是在排名时跟方云笙对着干,你喜欢的,我偏偏不喜欢。

院试而已,秀才而已,朝廷也好,陛下也罢,都不会太过重视,只要他们闹得不过分,上面就?不会管。

在排名一事上,知府和学政各有权限,方云笙不可?能咬死了一点不松动。

清河府辖下县城十?三座,傅芝会对哪一县排名下手,完全是随机事件。

单看?谁倒霉。

秦放鹤捏了捏眉心。

主动权几乎完全掌握在对手手中,来到大禄朝后他第一次感到无计可?施。

别看?他们这些考生素日你争我斗,都觉得给点阳光就?能上九天?揽月、下深海捉鳖,可?在政斗的漩涡面前,也不过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攻讦对手的工具罢了。

他再一次迫切地渴望权力。

事到如今,孔姿清也不知该说什么安慰他。

说别担心,再不济你也是铁板钉钉的秀才么?

他分明跟自己一样剑指小三元!

只差临门一脚,却要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运气上……太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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