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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一阵马蹄声自远处疾驰而来。

不知谁先?喊了一句,“来了,来了!”

人群中顿时如油锅里洒了盐粒一般,轰然炸开,黑压压一片人头整齐抬起,俱都竭力往声音来源处望去。

秦放鹤等人在二楼包厢,视野开阔,也都扒着窗框往外看?。

“哒哒!”

“哒哒哒!”

声音近了,更近了,伴着细微扬尘,一位着红衣的使者背插令旗,一手抓着喜榜高高举起,飞速逼近之中扬声高唱,“捷~报~”

秦放鹤抓着窗框的手都攥紧了。

会是自己吗?

若不是……

他不愿想下去。

府试虽然在府城集中举行,但各县单独出题、排名,然县试、院试的考卷也都收拢上来,众阅卷官皆一一核对、查看?过,所以各人什么水平也都心中有数。

故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便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若有阅卷官们公认谁着实不凡,能力压全场者,便会率先?公布其所在县城的榜单。

也就?是说,稍后念叨谁的名字,谁便是今科院试中当?仁不让的全清河府第一!

转眼使者就?一阵风似的狂卷而来,不待马匹在告示栏前停稳,他就?利索地滚鞍落马,猛地朝人群所在方向一转身?,五指松开,鲜红的捷报“刷”一下垂落。

“捷报!”他气沉丹田,环顾四周,伴着缓缓落下的衣角喊出今日头份喜讯,“恭贺章县白云村秦放鹤秦老爷高中头名……”

章县!

白云村!

秦放鹤!

对方喊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加粗加大的独立字体?,硬生生塞到秦放鹤脑子里!

是我!

是我没错!

他的脑海中轰然炸开满天?烟花,还没回过神来,左右双肩已然被孔姿清和齐振业抓住,用力摇晃。

“恭喜!”

“弟啊,哈哈哈哈哈,饿弟是小三元哩!”

阿发?阿财桂生和秦山等人都冲上来贺喜,秦放鹤也被巨大的喜悦席卷,近乎机械的回应着,耳畔只回荡着齐振业的破锣嗓子:

“有赏,有赏!统统有赏!少爷饿高兴,请你们吃酒!”

下头已经闹开了,那报喜使者也在四处打?听秦老爷的位置,早有秦山半边身?子探出窗外,拼命朝下挥手,兴奋得满脸通红,“这里这里,秦老爷在这里!”

使者听了,大步流星冲上来,身?后还跟着一长串看?热闹的路人。

阿发?阿财去开门,稍后那使者进来,满面堆笑,手捧捷报上前再次恭贺,“恭贺章县白云村秦放鹤秦老爷高中头名!勇夺小三元!此乃大喜!”

成功了。

秀才进度,100!

小三元进度,100!

秦放鹤用力闭了下眼睛,将五脏六腑内的浊气悉数吐出,这才上前两步,接了喜报,又从袖子里摸出荷包打?赏,“有劳,同喜!”

今日各县的前三名都有捷报,那使者急着回去跑二趟,又熟练地说了几句吉祥话便匆匆离去。

待到榜单全部?公开,府衙还会安排专人去往各位考生的家乡报喜,十?分周道。

一干看?热闹的陌生人都挤在门口?不肯散去,好奇而惊异地打?量着新鲜出炉的案首。

这样小!

还是小三元?!

乖乖,不得了。

孔姿清和齐振业各自命人散了喜钱,乱哄哄的人群这才陆续散去。

重新闭上包厢门,秦放鹤看?着手中捷报,久久不能平静。

这个结果他已在日里夜里幻想演练了无数次,可?当?这一刻真正降临,他仍感受到了无上喜悦。

似果农辛苦耕耘过后,终于迎来丰收一刻,尝到了期待的美酒。

不,这美酒比期待中更加香醇!

待秦放鹤稍稍平静,孔姿清才又说了遍恭喜。

直到此时此刻,秦放鹤才又能笑得出来了,“多谢,同喜同喜!”

“老弟,”齐振业勾肩搭背地蹭过来,冲着秦放鹤挑了挑眉毛,“现在能说说你愁甚么了吧?”

秦放鹤略一沉吟,先?看?了孔姿清一眼,见?他没有反对,便将事情始末说了。

齐振业:“……?!”

齐振业人都傻了!

不是,我们不是来考试的么?为什么会这么复杂?!

考官之间的恩怨,为啥,凭啥牵连到考生身?上!

秦放鹤看?着他目瞪狗呆的脸,放声大笑,终于将连日来的憋闷全都释放出来。

这就?是政治。

不管你喜不喜欢,都客观存在。

孔姿清看?傻子一样看?了齐振业一眼,一边腹诽秦放鹤怎会相中这个傻大个,一边云淡风轻道:“昨日傅芝傅大人与方知府之间确实曾起过冲突,一度殃及数位县令……”

事后傅芝和方云笙虽然都曾下令封锁消息,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今儿一早,孔姿清就?获取了零碎。

只是到底不清楚细节,结果未明,他也不好对秦放鹤讲,免得徒增烦扰。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秦放鹤缓缓吐了口?气,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

良久,齐振业回神,目光在秦放鹤和孔姿清身?上转来转去,越发?觉得自己像个瓷锤,像个瓜瓜!

他用力搓了把脸,熟练地向后瘫在圈椅内,两眼无神目光呆滞地盯着房梁,喃喃道:“难混啊,饿还是回乡放羊吧……”

只是考个秀才就?这许多弯弯绕绕,日后真进了官场还了得?他不得叫人家生吞活剥了啊!

玩不来,真玩不来!

哎不是,那些人的脑瓜子到底咋长得嘛!也没见?比自己多一个……

胡思乱想间,楼下街上似乎又有捷报传来,齐振业愣了会儿,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哎,谁?!”

秦放鹤和孔姿清才要问什么谁,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县的第二名,可?是……这名字很陌生啊!

不是郭腾!

三人飞快地交换下眼神,又一股脑挤在窗口?探头探脑往外看?,果见?一个不怎么熟悉的老乡从街角钻出来,泪流满面神态癫狂,“我,我,是我啊!”

还真不是郭腾!

秦放鹤道:“我记得他,院试头场是第四名来着。”

超常发?挥吗?

不对,有猫腻!

紧接着,县最?后一份捷报传来,竟然也不是老三专业户的徐兴祖,而是头场的第五名!

啊这……

三人面面相觑,隐约闻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他们虽然都不大喜欢郭腾和徐兴祖,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两人的才学确实强过后面的人不少,除了秦放鹤,基本没对手。

不然,也不会连续九场都地位稳固。

可?偏偏在最?后一场,在方云笙和傅芝斗法之后,两人排名狂跌!

很难不让人多想啊。

秦放鹤等人都如此惊讶,更别提自觉十?拿九稳的当?事人本人。

原本痛失案首,郭腾已经觉得是人生中不能承受之痛了,但几场下来,多少也习惯了些,现在觉得第二名也不是不行,结果……

“什么?!”

第二名为什么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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