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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节

 

没奈何?,杜宇威只好?说:“若果然?升迁,自当交接。”

苏伯陵那厮分明是存了龃龉,要?明着挑拨、使绊子。

六部各职位所属分明,什么位子管什么,都是定?例。

左侍郎肩头担子略轻,秦放鹤又年轻,精力?旺盛,所以?才能分神去管独立在?外的农研所。

可一旦升任右侍郎,光工部内部的事?务便多不胜数,恐怕到了那个时候,就没空再兼顾农研所了。

甚至就连工研所,恐怕也得交出去。

如今的农研所虽是双头并举,但那农研学士周幼青只擅长?实务,对如何?上下交接、如何?内外运转,几乎一窍不通。

如果秦放鹤撒手,势必要?另招人统领。

而放眼朝堂内外,适合统管农桑的衙门,除了司农寺,不做他?选。

天元帝看破了苏伯陵的小?算盘,太子也看破了,杜宇威和?许多人都看破了。

但也有很多人,巴不得如此。

区区一介庶人,山野秀才之子,走到今日,就算不错了,该知足了!

太子有点替秦放鹤不值,但碍于立场、地?位,他?不好?说什么,只是环顾四周,想看看朝臣们如何?说。

但董春和?汪扶风不能说,柳文韬不便说,孔家人、宋家人更不好?开口:

人家都说要?授右侍郎了,你们还不满意?

天元帝也没开口。

角落里单脚站立的珐琅仙鹤衔灵芝单脚落地?铜香炉内缓缓散出香雾,他?仍坐在?那里,慢慢捻动玉珠,像一尊云雾飘渺间的佛像。

众臣子都不敢猜他?的心思?,一时殿内鸦雀无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佛像漫不经心问道:“众卿以?为如何??”

“臣,”在?朝堂上从不主动发言的金晖突然?慢吞吞道,“以?为不妥。”

他?一出声,前?面的赵沛就是一怔,下意识扭头看了眼:

没被夺舍吧?

无数颗花白的脑袋齐刷刷转过去,就见金晖微微抬头,仍是以?那种不紧不慢的语调说:“昔日太子少詹事?隋青竹赴云贵办差,授子爵;欧阳青将?军赴高丽杀敌立功,封伯爵,如今秦放鹤先造蒸汽机车,通达东西,又献天女散花图纸,威力?不俗,此二功劳皆未封赏。如今玉米丰收,臣听闻民间百姓无不喜极而泣,多有为其与农研学士周幼青立生祠者……”

此言一出,在?场者无不惊愕。

尤其那些熟知董门和?昔年卢党风波的老臣,嘴巴都要?张大了。

不是,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

若说是朋友,可平时见了都要?唇枪舌剑几句,逢年过节也不曾来往;

若说是敌人,当年还敢同赴金鱼港办案,如今,竟帮着对方说话?

丰收(二)

金晖什么意思呢?

其实也没别的意思,权衡利弊而已。

他与秦放鹤的关系,非常复杂,单纯一个亦敌亦友尚不足以形容。

公理公道的说?,秦放鹤秦子归,是金晖所认识的同辈之中,唯一一个真正做到“知人善用”的:

只?要有能力,无论立场、派系,秦放鹤都能近乎刁钻地找到对方的用武之地。

他不贪功,不吃独食,虽说?真下手了比谁都狠,但必要的时刻,也比任何人都能容人。

他甚至一点?儿都不介意对手立功!

人活一世,无非“功利”二字,只?这一条,就能盖过所有不愉快。

自金鱼港归来?后?,金晖深知自己背负了“叛徒”的名?声,世人无不唾弃,这是他永远的污点?,也可能是政敌抓住的致命把柄。

唯有来?日?秦放鹤上位,金家方能有一息尚存。

这样的人上位,总比忍受其他蠢货作威作福强。

如今天女散花仍在研发阶段,他也是出了一份力的,若仍叫秦放鹤管着,来?日?参与的众人都能跟着分?一杯羹;可若换到旁人手里,呵,只?怕连口汤都捞不着!

金晖一番话说?完,众人便都明白了他的打算:

既然升官不合适,也别扯什么右侍郎了,干脆封爵呗!

苏伯陵心里打了个咯噔,再以余光窥探天元帝,见皇帝神色和缓,不禁暗叹大势已去。

右侍郎啊,竟也不满足么?

陛下未免对其太?过宠信。

陛下年少登基,至今已逾四十载,可封出去的爵位,不过一掌之数,可见珍贵。

升官,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有很多职位,只?要家世门第够高、资历够深,爬也爬上去了。

可爵位,是真真正正只?有立过大功,深得皇帝信任和喜爱的,才能有此殊荣。

爵位可传世!

子孙后?代均可享荫庇!

看隋青竹就知道了,虽只?是个子爵,可瞬间就从“清贫”一跃成为“清贵”,真正从普通官宦人家,跨越为货真价实的贵族。

“不错,是该赏罚分?明。”天元帝第一次公然肯定了金晖,此子倒是颇得其父真传。又问众臣,“你们以为如何?”

通常来?讲,皇帝但凡问了这句话,就证明他心中已有决断。

所以众朝臣不管同意还是不同意,都在此刻表现出默契,无限顺从地说?:“陛下圣明。”

木已成舟,只?缺一个合适的台阶,如今台阶也有了,谁会想?不开?主动跳出来?触霉头呢?

天元帝满意了,“既然众爱卿都执意如此,朕也不好违拗。”

正好胡霖刚从太?医署归来?,就听?天元帝道:“拟旨,工部左侍郎秦放鹤尽忠职守,功勋卓著,朕心甚慰,封忠义伯。农研学士周幼青,官升一级,余者各按品级赏赐。”

胡霖最会体察圣意,当即笑道:“这可是大喜事,奴婢亲自去,一定把这事儿办得体面、漂亮!”

封爵不只?是一句话那么简单,相应品级的侍卫、下人,乃至伯爵夫妇的仪仗、逢年过节入宫面圣的袍冠、玉带、璎珞等?,还有镌刻的匾额、印章、府邸,伯爵所能享受的田庄也要选地划分?,如此种种,都要预备着。

这些都不是顷刻之间能做好的,所以当天传旨,真的就只?是传旨。

“奴婢讨赏来?啦!陛下有言在先,伯爷抱病,不必起身。”宣读完旨意,胡霖笑着朝秦放鹤说?俏皮话,又行了个礼,“恭喜恭喜,来?日?乔迁之时,可得请奴婢吃杯喜酒啊!”

这会儿秦放鹤是真的在发烧,只?是远不到告病假的地步,所以方才还是行了大礼接旨,见状便要起身虚扶。

“伯爷不必见外!”如今胡霖哪儿敢让他带病起身呐,忙推辞一回,又亲自扶着回炕上躺着,自己找座位坐了,“说?来?讨赏沾喜气是真,另外,奴婢也是真心敬服伯爷。”

他百感?交集地叹了口气,“这玉米啊……”

胡霖没说?下去,又或者,是没能说?下去。

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但凡家里能有条活路,谁肯进宫当这么个废人呢?

宫女好歹还能熬到岁数出宫,有个盼头,可太?监,死也得死在宫里。

若主子疼人,有点?死后?体面,若主子不待见了,便是收的那些干儿子干孙子,也未必不会忘恩负义……

玉米好啊,高产,要是早来?个几十年,没准儿啊,他如今也儿孙绕膝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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