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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月二匙 花园

 

视了三遍,结果是没有发现可以让他这个护工施展手脚的地方。

太干净了。

不是那种卫生习惯很好的整洁,而是完全没有生活痕迹的,像刚装修布置好家具的新房子那样一尘不染,陆沿瓷甚至怀疑白任栩从来没在这里睡过觉。

过了十分钟浴室门打开,蒸腾的热气朝外扑涌而来,还带着沐浴露的香味。病房内有一片空间不再是难闻的消毒水味,而是好闻的发苦的药草味,混杂着很淡的干玫瑰香气。

白任栩换了一身病号服,码数应该有些偏大,却并不妨碍他穿出身高腿长的效果。肥大的衣服并没有将他衬的臃肿,过胯的衣摆下细窄的腰身分明可见。

男人额前湿漉的发丝被撩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巴掌大小的脸上嵌着一对柔软的眉眼,浅棕透粉的瞳孔还蒙着雾气,嘴唇殷红,皮肤雪白,发丝上的水珠滴在锁骨上格外晃眼。

直到现在陆沿瓷才能从他身上看到患者的身份,白任栩看起来太冷静,太正常了,陆沿瓷实在想不出一个能随意进出疗养院,甚至能治疗其他病人的人到底有什么精神或心理上的疾病。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陆沿瓷看了一会儿便垂下眼,瞥到对方手中的毛巾,他觉得自己终于有活干了。

他从浴室里拿出吹风机,对白任栩说,“我帮你吹头发。”

白任栩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只是给出的理由很委婉,“你胳膊还没好。”

陆沿瓷拿过他手里的毛巾,“那我帮你擦头发。”

没有给人拒绝的余地,只有二选一。

但他在实际行动前先蹲下身,对坐在病床上的人认真且诚恳地说,“白医生,我的工作是照顾你,如果你不需要我的照顾,我就会失业。所以你要给我一些任务,好不好?”

简直像哄小孩子的口吻,白任栩下意识皱了皱眉。

陆沿瓷接着说,“刚才是我没礼貌了,对不起。我不会做你不喜欢的事,但你要告诉我我该为你做些什么,好吗?”

“你不用为我做什么。”白任栩顿了顿,说,“你只需要像她们告诉你的那样看住我。”

“什么?”陆沿瓷不理解他的意思。

白任栩很平静地看着他,音色冷淡,“如果我发病了,远离我,然后按下应急铃。”

陆沿瓷沉默了几秒,问,“可以告诉我判断白医生发病的依据是什么吗?”

白任栩说,“如果感觉到我在控制你。”

他垂下眼盯着自己的拖鞋,很缓慢地道,“如果发现我试图控制你的情绪,就说明我发病了。”

钟塔上的老式挂钟一下下敲着时间的脉络,咚鸣声响了十五下才停——下午三点,是疗养院的公共活动时间。

悠长的尾音在房间的每个角落生根,一圈圈年轮印下深褐色的尾痕。

阳光抚摸过窗的身体,叶影被拉的颀长,一间百来平方米的房间内分散着五个年龄、性格、样貌迥异的病人。

有坐着轮椅的青年,有不足十岁的孩子,有口流涎水的老人。他们和自己的护工各自待在规定的位置,三扇落地窗是每个人活动的界线。

活动室内有各式各样的软质书,童话格言、睡前读物、百科全书,考虑到病人中有高等学历的教授,书架上甚至还放了学术类的刊物。

除此之外,活动室内还有各种软质玩具,布偶、毛球、软质秋千,为了防止病人吞食软质橡皮泥和软质积木,这两样东西的使用权限都很逼仄。

每位护工随身携带着镇定剂、药品和电棒站在不远处,他们在上任前都经过良好的训练。活动时间是半个小时,在这半个小时里他们需要保持足够的专注和高度的警惕。

陆沿瓷看着坐在对角线的人,对方坐在红色界线的最边沿,给另一侧贴紧他的女孩念手里的书。

女孩听的很专注,笑容很腼腆,一对梨涡浅浅陷进稚嫩的皮肤。她偶尔会问旁边的人一些问题,得到回答后会小声地说谢谢。

白任栩依旧没什么表情,他纤长的睫毛在暖融融的日光下微微发棕,鼻梁投下的阴影铺在轻薄的白雪上。陆沿瓷看得出他在很尽力的让自己的神情变得温和,就像一只小心翼翼收起羊角的绵羊。

其实病人之间一般不允许互相交流,但就像护士说的那样,白任栩在这里是有“特权”的,他不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鸟,笼子只是他飞倦后暂时的栖息地。

他自愿将自己囚于笼中,过两周画牢为地的生活,被人监护着饮食睡眠。

除了疗养院安排好的时间,其余大多时候他都在看书,陆沿瓷发现白任栩看的书和自己一样很杂,心理、医学、占卜、天文、乐理……而且白任栩看书很快,两天就能读完一本三指厚的书。

忽然,陆沿瓷察觉到白任栩身旁的女孩朝自己投来视线,斯舶眨着浑圆的眼睛,在被发现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接着他看到白任栩站起身,穿过光与影朝自己走来。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就好像这个人跨越了一层层时间,只为走到自己面前。

陆沿瓷不是一个注重相貌的人,可他确实一而再再而三地对这张脸感到不可思议。那些他见过的明星顶流每一个拿出来都像是活在漫画里的人,而白任栩跟谁都不一样。

他美的太真实了。是一种摸得着感受得到的,长在人心底的好看。

他的眉眼生的绵软,面部的每一处线条都被打磨的鬼斧天工,眉是仁慈的雨,眼睛是南城的雾。谁都可以身处雨中,谁都求不了雨;谁都可以抓住雾,谁都留不住雾。

“陆先生,可以请你过来一下吗?”陆沿瓷听见白任栩问他。

他回答,“好的。”

白任栩带他走到斯舶面前,陆沿瓷蹲下身,看着站在红线另一边的女孩,斯舶捏着衣角,有些紧张地看向白任栩,在得到一个鼓励的眼神后,她小声开口,“谢……谢谢、你。”

陆沿瓷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弯了弯眼,回答她,“不客气。”

斯舶的脸红了红,她伸出手想去抓白任栩的衣角,但因为太矮只够到了裤子,白任栩弯下腰摸了摸她金色的卷发,夸奖道,“做的很好,小寻。”

陆沿瓷顿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成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回到了对角线的位置。

活动时间结束,白任栩将斯舶送回病房,他从斯舶的病房出来时,陆沿瓷瞥到了斯舶床头放的栀子花,花瓣已经有些发黄了。

病房内不允许出现任何玻璃或瓷制品,连床头柜和椅子都是特殊软制,一切有风险使病人受伤的物品都会被杜绝,所以没有地方将这些花养起来。

两人回去后,白任栩主动开口解释道,“蔺寻就是斯舶。”

陆沿瓷猜到了一点,“精神分裂?”

白任栩点头,事关患者隐私,他点到为止。他脱鞋上床后,欲言又止地看向陆沿瓷,陆沿瓷心领神会,“你想睡一会儿吗?”

白任栩说,“躺一会儿。”

说完后他抿了抿唇,又问,“可以尽量不要发出声音吗?”

陆沿瓷将窗帘拉上,房间一下变得昏暗起来,他问白任栩,“我看着你睡觉会不会不习惯?需要我出去吗?”

白任栩想了想,摇摇头。

于是陆沿瓷将床边的椅子搬到窗边,保持一个离病床不远又不近的距离,“我到饭点叫你。”

他最后回答了对方的问题,“我会永远保持缄默,直到你允许我靠近你。”

白任栩没有说话,他在昏暗中盯着陆沿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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