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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生恨(范闲埋首至冰冷尸骸的颈边失声痛哭)

 

生生晕厥,身体痉挛,不受控制的抽搐着,呼吸逐渐微弱。他汗水淋漓,尘埃沾身,寸寸肌肤爬满处目惊心的腥红血痕。

即便失去意识,他仍死死握着李承泽的手不放。

打量半晌,范闲依旧像死了一样毫无动静。少女冷笑一声,转身离去,开始寻思该用何种手段将李承泽带离京都。为雪白发带束起的高马尾顺着少女的动作,于半空摆荡出一道利落流畅的弧度。

然而走没几步,身后倏然响起了一阵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少女伫足而立,慢悠悠扭过头,眺望风景似地,琉璃般清澈寒凉的眼珠子映照出缓缓移动的身影。

范闲忍着痛楚,匍匐行至李承泽的身边,侧身而卧,小心翼翼地将那具仰躺的尸骸翻过身来面向他。

凝视着李承泽死白的容颜,范闲罕见地愣怔了片刻。

……睡得真熟。

他在这世上最亲密无间的存在,被死亡抚平了眉眼间的锋利,犹若不谙世事的孩童,毫无防备地在死亡温柔的臂弯中沉眠,睡颜安详而平稳。

承泽,快醒醒,再不起床的话,我就把你的葡萄全部吃光。

半晌,范闲恍惚地伸出手,捧住李承泽的脸颊,随即凑上前,探出舌尖仔细地舔去那两道怨恨的血泪。

开玩笑的。

在一切尘埃落定前,承泽就安心睡吧。

冰冷而柔软的触感,血腥而甜腻的芳香刺激着感官,恍若致幻的剧毒,迷醉心神,晕眩了现实。

不要担心,那些伤害你,利用你,背叛你的人。

范闲温柔地舔舐着,怜爱地亲吻着那精致小巧的脸庞,双手绕过肋下,将那具不再温暖的身躯紧紧搂入怀中,怀抱最为深切的绝望。

他埋首于李承泽的颈窝,放任囚禁于心底最深处的黑暗冲破牢笼倾巢而出,疯狂吞噬他逐渐崩毁的人性。

──他好恨。

我会将他们全部杀光。

当最后一丝曙光于漆黑的深渊中消亡殆尽,一股阴狠暴戾的战栗杀意自范闲身上骤然迸发,以锐不可档之势狂暴地袭向少女。

少女玩味地勾唇一笑,无机质的蛇瞳瞬间收缩成针状,不甘示弱地释放出尖锐毒辣的战意予以回击。

两道几乎实质化的恐怖恶念在半空中相撞,展开势均力敌的厮杀,非比寻常的威压以之为央,排山倒海般地向四周迅速蔓延,转瞬间便已充盈室内,就连流动的空气都为之凝滞,沉抑而令人战栗。

下一瞬,少女佩剑出鞘,她掠至范闲身前,冷笑着举剑刺向他的心脏。

凌厉剑鸣骤然划破空气。同时范闲抱着李承泽侧身翻滚一圈,避开那险些贯穿他胸膛的剑锋。

范闲鲤鱼打挺,翻身而起,随即弯下腰将李承泽打横抱起,连掠数步来至床榻之前。

地砖龟裂,镀上月晖的长剑傲然而立,寒光闪烁。

将深深钉入地面的武器抽起,攻击落空的少女不仅不恼,笑意反倒欲发深沉,顷刻间就切换成另种进攻姿态。

“你太嚣张了,小鬼。”

她曲膝弓身,黑豹似地压低身子,缩成针状的蛇瞳兴奋地紧锁范闲,眸中凶光流转,杀意喧嚣。

在范闲安置好李承泽的那一瞬间,她自原地暴起,如鹰隼俯冲疾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袭向猎物!

范闲一回身,入眼便是持刀向他袭来的少女。他一动未动,算准时机,倏地以足尖勾起脚边椅凳。椅凳垂直腾空,飞至腰侧,他一把拽住凳脚,毫不怜香惜玉地将椅凳狠狠砸向少女。

少女见状,挽出几道剑花,椅凳尚未触及她的身子便已被大卸八块。这时范闲抓准了少女瞬间的分神,忽然冲上前,右手握拳,意欲直接击碎她的心脉。

在侧身避开范闲攻势的同时,少女剑身一横,向着范闲就是一招平砍!

范闲向后退开,剑尖堪堪擦过他的胸前,划出一道口子,耀着寒光的剑身于半空画出一抹漂亮的扇弧,缀饰冷冽月光。

少女不给范闲任何喘息的机会,手腕轻转,立直剑身,足尖蹬地猛然跃起,冲着范闲当头一记劈击!

然则,她却在触及范闲之际倏地变换轨迹,由劈转截,正欲发起攻势的范闲猝不及防,生生吃了一记,左肩顿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血流如注。

但同时他也一把攥住少女持剑的手腕,鬼魅地绕至少女身侧,提起蓄满真气的手刀朝着她的小臂狠狠一劈!

纵然少女及时回防,却仍迟了一步。骨头断裂的清脆声音倏然炸响。

长剑脱手,少女啧了一声,当机立断扭身以左手接剑,翻转手腕,立刻又朝范闲使出一记突刺。

范闲不得不松开对她的箝制,侧身回避。少女趁隙往后连撤数步,躲开范闲骤然袭来的掌击,凌空而跃,与范闲拉开一段距离。

势均力敌,两败俱伤。

“死小鬼,冷静下来了?”少女瞥了范闲一眼,放下剑,以左手理了理她凌乱的发丝以及衣着,任由骨折的右手软软垂于身侧,不管不顾,好似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身体挂件。

她挑起娥眉,空灵甜美的嗓音满是戏谑,隐隐荡漾战意的狂气,“还是说,你想和我全力打一场?”

“跟你打?我可没蠢到会白白送死。”范闲舒展了下筋骨,接过少女扔给他的帕子,摀着血流不止的伤口冷淡道,“更何况,我没有和同类自相残杀的兴趣。”

这句话彷佛是个信号。范闲与少女的视线于空气中胶着一瞬,那一瞬他们进行了常人无法理解的互动,交涉,厮杀。

气氛顿时升温,剑拔弩张,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硝烟味,彷佛随时都会应声爆裂。

他们同时转头望向置于床榻上,安然无恙的李承泽,半晌之后双双移回视线,确认过眼神,彼此达成某种共识,范闲笑了,少女也笑了。

那是不参一丝杂质的,教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方才压抑得令人窒息的氛围恍若海市蜃楼,眨眼之间烟消云散。

范闲扭扭脖子,覆满全身的诡谲红痕正向着他的胸膛缓缓攀爬。不消多时,那些红痕便在他的胸口凝聚成一枚衔尾蛇的烙印,褪去血色的红,沉滞为深邃的黑。

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美妙滋味涌上心间。

不再搭理少女,范闲径直来到李承泽身畔,旁若无人地解下李承泽的腰带,扒开那件染满鲜血的白袍。白皙纤瘦的身躯于眼前展露无遗。视线快速游移,下一瞬,他便如愿以偿地在李承泽的腰侧觅得他所欲寻见之物。

他伸出手,指尖逡巡,细细描摩着那道血红色的衔尾蛇烙印。微垂的眼眸中静静燃烧着晦暗不明的幽光。

他们之间的链结,已经回来了。

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将他们分开。

就算是死亡,也不能从他身边夺走他的半身。

一串压抑而疯狂的低笑突兀地打碎了室内的静谧。

少女瞥了趴坐在李承泽床边,环抱着李承泽的脖颈笑得浑身剧颤的范闲一眼,随即转头望向窗外的夜色。那轮孤月又圆又大,像极了一颗白色的太阳。

就和李承恩彻底死去的那天一样,亮得令人发狂。

恰巧巡至后院的两名侍卫听见内室传来一声重物撞击的巨响,接着是一连串瓷器坠地迸裂的清脆破碎音,遂而连忙进屋查看。

岂料入门只见趴坐于桌岸旁,陷入昏睡的二王妃。侍卫见了此景,皱起眉头,只觉心中充斥了说不出的怪异。

二王妃乃是京都守备叶重之女叶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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