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推销,医药代表,药价,回扣,贿赂……只要想到一个,与之相关的词汇就会如雨后春笋,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就像老一辈的人听见推销保险,第一反应都是骗钱。
江绥大抵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他没有解释的欲望。
只是不相干的人。
“发消息不回,办公室也找不到人,我以为你骗我呢。”林山雪收回视线,翻了个白眼。
也不再多说,本来就没有工作安排,临时被科主任叫去,回办公室换下白大褂就可以走,却不想在办公室前看见一个驼背的身影。
杨灿的父亲身着沾着黄土的蓝色t恤衫,手上紧紧攥着破洞的尼龙手套,胡子拉碴的脸看见江绥就洋溢起不好意思的笑:“江医生……”
江绥冲他点头,打开办公室的门先邀杨灿的父亲进去,然后才去看身后的林山雪。林山雪知道又得耽搁,没好气地靠在墙上,用口型催促:“快点!”
关门时衣袖被拽了一下,听她小声道:“别关,让我听听呗,我一个人在外面多无聊。”语调带着她一贯的漫不经心,却有一种惊人的魔力,让人无端想照她的话做。
“放手。”
啪的一声,林山雪身子一震,门被冷漠无情的关上。
“啧,小气鬼。”
杨灿的手术很成功,不敢保证完全不会复发,但加上后续的放疗化疗,延长生命是肯定能做到的。江绥简单说明现在的情况,在提到后续治疗的时候对方的表情明显变得僵硬,江绥注意到,便不再继续往下说。
无意识地抠着尼龙手套上的破洞,门外一有脚步声经过就要风声鹤唳的回头。江绥神色微动,轻声道:“您有什么顾虑可以直说。”
“江医生……”抬头看江绥一眼,又迅速低下去,声音有些含糊,“我和她妈商量了一下,我们……我们……”
“我们要回老家去。”总算说出来,“工程也要结束了,”用手背擦了一下鼻子,“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家里还有个小的哩,实在供不起,干脆回家算求,我和她妈也轻松。”
“现在转院可能影响后续的治疗,而且……”
男人松开尼龙手套,急忙打断江绥的话:“我问过了,县城里的医院说可以去!”
“我还是建议你们再考虑一下,毕竟……”江绥愣了一下,耐心地把利害关系说与他,解释了一遍又一遍,但男人明显心意已决,无论江绥如何劝说,他都听不进去。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烦死了。
林山雪心不在焉地低头玩手机。隔音没有那么好,乡下人大多嗓门大,她又离得近,关了门也听了个大概。
没烦多久,杨灿的父亲走了出来。
“总算……”林山雪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谢天谢地,正想伸头去催江绥,就见换了一件黑色外套的江绥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只脏兮兮的尼龙手套,林山雪看了都嫌弃。
“干嘛呀?”
“掉了,给他送过去。”
啧了一声,暗骂一句烂好人,不情不愿地跟在他身后。
病房较往日要拥挤一些,尤其是杨灿的床前,除了杨灿父母和弟弟,还有另一家人,打扮光鲜亮丽,男人挺着油肚,女的顶着一个泡面头。
远远地就听见男人在大声指点江山:“大医院就是坑钱,治个小感冒都好几百,现在谁还来大医院看病?没病都给你说成绝症,前几年那些新闻看过没?就是专门坑你们这些不懂行的!”
“不是不愿意借钱给你们,怎么说你和老杨也是亲兄弟,灿灿就跟我们亲生的一样,但是这钱要花在刀刃上,你说你们白白给那些医生送钱,病又治不好,我借你们钱有什么用?这不是害你们吗?”女人不可一世的声音也传过来。
杨灿父母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对二人的话深信不疑。
男人咂了咂嘴,问:“和医生说了吗?”
刚才还唯唯诺诺的杨灿父亲现在仿佛变了一个人,背挺起来了,声音也有底气多了:“说了,那医生还不愿意让我们转院哩!手术都做了还要花那么多钱,就是想坑我们!”
“进去呀,还等什么?”本来还对江绥硬要还手套耽误吃饭的行为颇有微词,现在林山雪恨不得代替江绥走进去。
但江绥只是略微一顿,折返护士站,把手套交给值班护士,让她送回去,随后转身去看站在原地的林山雪,一句话没说,也无甚表情,但林山雪就是明晃晃地在他脸上读出了“不走?”两个字。
往半掩门的病房里看了一眼,林山雪恨恨跟上去。
“你这么替他们着想,也没见他们多感激你。”车驶出停车场,带着晚霞余温的风吹了满面,没有一丝凉爽,只觉得湿湿腻腻的惹人厌烦,林山雪把窗户关了,忽然对身边的江绥道。
江绥仿佛没听见林山雪的话,一言不发地开着车,握住方向盘的手指微微发白,似乎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云淡风轻。
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撒谎,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为难,好像人总是这样,热衷于让事情变得更复杂。她当然相信有蝴蝶效应这一说,但既然没有人能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不如简单一点。
“喂,”林山雪偏头对江绥说道,“今天从科长办公室出来那两个人是医药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