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台风来的那一天
意霎时凝固,仿佛等来的是一道穿过胸口的惊雷。
而秦盼犹嫌不够,好似已经被这种无聊的玩笑、这种烦人的误会困扰了太久,再一次强调:“没有!”
他转身往楼上去了。秦炎看着弟弟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平静地对祝赫说:“你听到了?”
在那天之前,祝赫以为他和秦盼是两情相悦,只差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罢了。然而秦盼从始至终都没有亲口说过喜欢他,那天却如此严肃地亲口说了不喜欢他。
那是一个判决,为他这么久以来的自作多情宣判了死刑。
可他并不甘心接受这个结果。这些日子里感受到的恋慕与悸动,那些秦盼给予他的甜蜜的回应,怎么可能全是单方面的错觉呢?
在秦盼考完试那天,祝赫特意在家门口等待他,想要亲自问问他最真实的想法,确认心中的那份感情究竟是单恋还是相恋。
秦盼放学回来了,还是骑着他那辆旧单车。祝赫起身叫住他:“盼盼。”
但秦盼并没有停下来,只是礼貌地朝他笑了笑,然后从祝赫的眼前飞驰而过,还是像那阵迅疾的风,不会为他而停留。
他没有跟祝赫说一句话,好像生怕两人再有多一点交流,就又会陷入那个无聊的玩笑、那个烦人的误会似的。
祝赫至此终于接受了判决。
这五年里,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初恋只是一场小丑般的自以为是。和秦盼重逢后,也克制地与他交往,生怕哪里又有冒犯,让他回想起当初的困扰。
直到今晚,直到知道了秦盼曾向外婆说过喜欢他,还伤心得快要落泪。
当年秦炎到底对秦盼说过什么已经不可知,但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弟弟,他一定是预判到了秦盼当时会有怎样的反应,所以才故意当着祝赫的面问出那种问题,好叫他彻底死心。
他们原本两情相悦,却都以为自己是孤独的单恋者,直到今晚。
原来当年感受到的恋慕与悸动,那些秦盼给予的甜蜜的回应,从来不是错觉。
正如他想的那样,人类真实的情绪与情感是不需要通过语言来表达的。但是这一回,他一定要把心底的爱意说出来,要大声、要坚决。
只因曾经因为闭口不言而错过了太多太多。
他给秦盼打去电话:“盼盼,你现在在家吧?”
秦盼道:“在,怎么了吗?”
“我去找你。”祝赫说,“就快到了。”
距离雅海花园就剩一个路口了,前面的车辆却堵成了长龙。祝赫奇怪道:“怎么这么晚还堵车?”
司机说:“遇上查酒驾了呗。可能还得等一会儿,你着急吗?”
周末的夜晚正是酒驾的高发时段,交警在前面设了卡口,正在一个一个地给路过的车主们做酒精检测,轮到他们这辆车不知道还要多久。
祝赫心急如焚,一秒钟都不想再耽搁了,对司机说:“不等了,我就在这下车。”
他照着打表器付了钱,推开门直接跳下车,一路朝着雅海花园跑去。
这短短不到一公里的路程,是他在经历了那错过的五年后,与秦盼相隔的最后的距离。他越过次第打烊的店铺,越过投来好奇目光的路人,在夜晚的人行道上用尽了全力奔跑。
前面就是雅海花园了,祝赫远远看见小区门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站在路灯下,被照出了一道细长的影子。
秦盼听见了奔跑的脚步声,朝这边看过来,看清了来人正是祝赫,有些惊讶地说:“祝赫哥?你……跑来的吗?”
祝赫终于来到他面前,气喘吁吁,心跳如鼓,已分不清胸口的起伏究竟是因为兴奋、紧张又或是疲惫。他有那么多的话想要对秦盼说,可是面对二十一岁的秦盼,看着他此时诧异而疑惑的表情,他却忽然情怯了。
十六岁的秦盼喜欢他,如今五年过去了,当初的喜欢还剩下多少呢?
如果贸然地告白,结局仍会是自作多情吗?
“祝赫哥,你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吗?”秦盼问。
祝赫喉结滚动,而秦盼还在等待他开口。
他终是下定了决心,道:“盼盼,我有件事情想问你。”
“什么事?”
“当年我们还上中学的时候,你喜欢我对吗?”
秦盼惊愕地愣了一瞬,然后闪躲般转开了眼睛,面上有些尴尬:“什么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祝赫追问道:“是不是?”
秦盼不答,只是窘迫地顾左右而言他道:“你大晚上的跑来找我,难道就是专门为了问这些……”
祝赫还是执意问道:“是不是?”
他的态度几乎咄咄逼人,于是秦盼也有些羞恼了,反问他:“你不是早就知道吗?为什么现在又来问我?”
“我刚刚才知道的。”胸腔里那还未平复的心跳,此时又再变得激烈起来,祝赫一字一顿地告诉他,“那个时候,我也喜欢你。”
秦盼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比起惊喜,他甚至觉得这更像是个恶作剧,结结巴巴道:“可是,可是当时你、你不是跟乔乔姐……”
“我和她是好朋友。”祝赫说,“当年她喜欢的人,其实是秦炎。”
秦盼目瞪口呆,从未想过还有这个可能,脑海里走马灯似的浮现起当年的旧事,那些他亲眼目睹过的,哥哥、鲁冰乔、祝赫相处的各种画面。孰真孰假,半信半疑,他的脑袋已经完全混乱了。
祝赫继续道:“我本来是打算等高考成绩出来,你把桃核送我,我就向你表白。”他顿了顿,又说:“可是那天在你家,你说你不喜欢我。后来我再想找你,你也不愿理我了。”
那天?是的,秦盼想起来了。
那天有台风来,他躲在楼梯拐角处偷听哥哥和祝赫说话,模模糊糊地听不大清楚。他以为他们是在为了鲁冰乔而争吵,然而他们实际在吵的究竟是什么呢?
祝赫见秦盼一直不说话,鼓起勇气拉住他的一只手,问出了那个最重要的问题:“盼盼,假设,我是说如果,如果我现在还是喜欢你,还有机会和你在一起吗?”
他注视着秦盼的双眼,无比紧张地等待着那个答案。
暖黄的路灯下,秦盼的眼中潋滟闪动,像有灯光或是水光,却又看不分明。
他终于开了口,说出的却不是祝赫以为的答案:“那时候我想,反正你马上就要去外面读大学了,我和你也永远都没可能,干脆就不要喜欢你了。那天在我家,那些话不是说给你听的,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祝赫依然拉着他的手,耐心地等待他说下去。
“我从来没有那么喜欢过一个人,可是我想,人的感情其实就像下雨一样,就算当时雨再大,雨停后只要太阳一晒、风一吹,地上的积水就会消失得一干二净。只要我下定决心,早晚也能把你忘记的。”
祝赫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心中的忐忑,问他:“当年的那些积水,消失了吗?”
秦盼微微垂着头,温和地笑了:“我再见到你时才发现,雨没有停。”
祝赫反应了半秒,立刻欣喜地抱住了他。他的双臂收得那样紧,用尽了力气去表达这巨大的喜悦与满足,然后得到了秦盼同样热情的回应。
他多想亲吻怀里的人,可这里并不是个合适的场合。这个点仍然有人进出小区,他们站在小区门口交谈拥抱,已经被门卫盯了半天了。
虽然两个人都感到意犹未尽,但还是很快就松开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