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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们先出营,由西转南再往东绕汴梁外城跑一圈,回来之后仍是在演武场集合,咱们再来切磋其他技艺。”人群中一声冷笑:“将军只知道内城里的花花世界,可知这外城一圈有多长?”完颜彝泰然道:“东西十三里,南北十二里,周五十里,正合你我试试脚力。”另一名士卒嗤笑道:“啊?将军也要跑么?只怕你回来进不得门墙,抱不动娇娘。”话音未落,众人皆大笑起来。

完颜彝面不改色,待笑声渐低,方淡道:“我也是忠孝军中人,岂有不参与操练之理?听闻各位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汉,明日回营之后,我自当向各位讨教,若有能胜者,我另有奖赏。”众人见他如此托大,显是未把旁人放在眼里,冷笑道:“不知将军要比试什么?”完颜彝淡淡道:“骑射角抵、刀枪兵刃,悉听尊便。”众人不忿他如此傲慢自负,皆暗暗咬牙,也不必他叮嘱,各自奔走相告同袍,约好了明日一早在演武台下集合,誓要狠狠挫他锐气。

翌日寅时三刻,完颜彝便已长身端立在高台上等候,不多时见众人陆续而至,和言笑道:“大家两人一排,前后跟紧,卯时一到咱们就出发,不能跑的留在这里,认输便是了。”话毕,众人脸上神色变了变,几名士卒青着脸匆忙跑去叫营房里的同袍。完颜彝看在眼里只作不见,时交卯初便领头跑了出去,众士卒不甘示弱,争先恐后地跟上不提。

未足半程,队伍前部士卒便觉不妙,这位新长官步伐稳健,呼吸匀长,偶尔回头转视僚属,神色甚是轻松,且不论弓马技艺,只这膂力体能一项,便可知绝非酒囊饭袋之辈。他们哪里晓得完颜彝多年来每日带着士兵在山岭上训练脚力,狱中虽耽搁多日,但他甫一脱身便加紧练习,如今早已恢复如初,且汴梁地势开阔一马平川,比起商州、方城的山地自然容易得多了。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众人渐渐跑回营中,完颜彝点头笑道:“忠孝军果然名不虚传,我随兄辗转多地,首次操练就能全部跟上的,今日是头一遭。”众人见他谈笑自若,再不敢等闲轻视,低声商量了一阵,一名左颊带马蹄形烙痕的的虬髯大汉站了出来,瓮声道:“我来与你比箭。”说罢,士卒们已取过弓箭,交到二人手中。

完颜彝引弦拉满,向空中虚比了比,微笑道:“太轻,换六石的来。”虬髯军士闻言色变,士卒们愈发不敢怠慢,依言换了硬弓来。完颜彝扣弦一试,顿知这弓重达九石,想是这些人故意为之,他若使不开自然出丑,若质疑石数,气势上也落了下风,唯一的出路便是用这把硬弓赢过对方。

他不动声色,挽弦搭箭,缓缓拉满,众人皆屏息凝神,注目而视,只听“嗖”地一声急响,长箭如流星般电掣而去,极速刺穿靶心,落在草靶之后。阳光之下,鹄心正中一个圆孔明明白白地透着光,士卒们低声惊呼起来,再看向完颜彝的眼神中便多了几分敬佩之色。

虬髯军士见状,倒吸了一口气,自知臂力远不能及,想了一想,缓缓走到完颜彝身侧,沉肩开胯、弯弓扣弦,一支羽箭去若疾风,正射在那小小圆孔之中,众人一齐叫好,完颜彝大喜道:“好箭法!好儿郎!今日是我输了。”侧首欣然道:“敢问壮士姓名?”虬髯军士不料他竟这般公正坦荡,心中顿时起敬,放下弓拱手道:“属下达及保,拜见将军。”

话音甫落,他身后一众士卒皆肃然拱手,近千人齐声高道:“属下拜见将军!”其声响若雷霆,震彻云霄。

风蓬孤根(八)孤光

其后一连多日,完颜彝天天领着士卒们训练体力与骑射,与从前历任长官迥然不同的是,所有操练他都亲身下场从无缺席,跑步时次次领头在前,练习枪槊时为败者一一拆解招式,处处示范,件件躬亲。他也从不挑剔食宿,日日布衣粗服与士卒们同吃同住,伙房送来山鸡野兔便与将士们分食,朝廷发放粮饷则一文不差地分发到士卒手中,处理吵骂斗殴之事时从不理会种族大小职位高低,只凭一个“理”字秉公裁断,众人皆深以为异,于是个个归心,日益敬服。

此后,完颜彝又排编布队,宣示军规,除了常见的奖惩条款之外,另明令“犯妇女者死无赦,取百姓财物者杖八十”,其时金国“官军讨赋,不分善恶,一概诛夷,劫其资产,掠其妇女,重使居民疑畏,逃聚山林”,故此令一出,士卒纳罕,或有问者,完颜彝正色道:“忠孝军享三倍俸禄,皆由百姓煎皮拆骨以血肉供养,还有何不足?若家中急需用钱,我倒还有千百两私蓄,你们只来找我,不可动百姓分文。至于妇女——”他面色愈沉,神情端肃,决然道:“玷人清白便是毁人一生,与杀之又有何异?你们要娶亲,就依规矩办;要上青楼,带着银子和和气气地去也无妨;但若有胆敢强凶霸道逼凌妇女者,无论良娼囚俘,我必治其死罪,绝不放过!”众人听说过他在方城执法如山以致几近被杀,皆暗暗咋舌,亦敬他立身端正,从此风纪清明,再无劫掠民家之事。

眼看中秋已过,重阳将至,完颜彝想到蒙古随时可能兴兵,每日操演阵法,勤练不怠,不到十余日,士卒起作进退皆合程式,彼此援应亦熟稔默契,军心愈发振奋。

到了重阳那日,完颜彝又令全军休整。忠孝军士卒皆是南逃异族,在京中本无亲眷可以探望,一些人入城游玩散心,另一些则留在营中休息。

完颜彝仍是起了个大早,在营中信步而行,四处巡看,遇着士卒便停下来闲谈几句,一圈逛完,日头已高高升起,他极目望去,脑海中忽然闪过两句诗: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于是默然垂首,心下叹息,此后年年有重阳,但情深义重的兄长却再不得见了,自己似风蓬无根,飘如陌上尘。

“将军!”完颜彝闻声抬头,却是达及保等几名士卒,皆换了常服,走到他身前抱拳施了一礼。完颜彝笑道:“你们要往城里去?”几人兴致勃勃地道:“去吃顿好的!”完颜彝含笑点头,达及保见他仍穿着军服,问道:“今日重阳,将军也不回家么?”完颜彝笑道:“我哪里还有家,这军营就是我家。”士卒们皆是一愣,想到他的姓氏身份,颇觉不可思议,只听他缓缓道:“我家原在丰州,不在南京(注:即开封),后来丰州沦陷,我也被蒙军抓去,只是侥幸置在大帅帐下,才没有烙面为奴。”他语气十分平淡,然而士卒们都是过来人,尽知其中凶险悲辛,皆动容道:“原来将军也是归正人,那……您的家人呢?”完颜彝仍是十分平淡地道:“都不在了。”他见部僚面露歉色,微笑道:“不过,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你们现在也是我的家人了。”士卒们亦是举目无亲的孤零之人,听了这话大起同病相怜之感,强拉他道:“既如此,将军也进城去耍耍,咱们请您吃顿好的,就算是过节了!”

一行人入了汴州城,买了茱萸佩在襟前,牵着马边逛边寻那最富盛名的酒楼食肆,忽有一骑从身后飒飒擦肩而过,跑出数丈,又勒转马头,锦鞍上的年轻男子抱着个食盒,转身笑道:“陈和尚,当真是你!”一边说一边提缰往前几步,笑道:“你难得进城,去我府中坐坐可好?”完颜彝见是承麟,顿时想起询问书籍主人之事,拱手笑道:“王爷盛情,恭敬不如从命。”说罢,向士卒们交待几句,便策马随承麟而去。

两人前后进了花厅,完颜彝抬了抬手,承麟按着他笑道:“你也忒多礼,上次谢了又谢谢个没完,今日可说好了,不许再提谢字,提一次罚一壶,叫你今晚回去不得。”完颜彝笑道:“王爷高义相救,末将登门拜谢也是常情。不过今日倒是另有一事想求教王爷。”承麟将食盒交给婢女,转头笑道:“什么?”完颜彝沉吟道:“请问王爷,贵胄戚里之中,可有人极爱史书?”承麟歪着脑袋想了想,嘻嘻笑道:“没有。宗亲之中属密国公最博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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