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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不以为怪,肃容静立;其余部卒见他杀气腾腾地立在岸边,亦不敢抗辩。完颜彝即命忠孝军人衔枚马勒口随他潜行;其余部卒则由忠孝军提控蒲察官奴暂领。

金军背水列阵,蒲察官奴立刻率骑兵发起冲锋,但很快被汉军林立的枪盾方阵所阻,在一番短兵相接之后败退。城内的武仙想要杀出城池与援军合攻,却被蒙军修筑的土木工事所阻。史天泽大喜,令张柔、董俊等世侯率领步卒方阵向金军步步逼近,欲将金人迫入身后波涛汹涌的黄河之中。

按扎儿生怕史天泽抢了全功,率领休养多日的蒙古铁骑,冲向金军阵势,虽然一度迫使金人后退,却是无法撕裂敌人的阵线,具装铁骑反而被金军步兵的麻扎刀、大斧等武器杀伤,横尸枕藉。

绍兴年间岳飞在郾城以步兵血洗拐子马的场面,反过来在蒙金战争中重演。金军失去桓云二州牧所之后,战马竭磬,军中骑兵愈来愈少。故重步兵锐卒成了与忠孝军并重的队伍,其中强壮矫捷者,极为精练,步卒负担器甲粮糗重至六七斗,一日夜行二百里。然而蒙古重骑兵的韧性不及当年兀术的拐子马,当下节节败退,迫得旁边的汉军部队和蒙古弓箭部队也不得不散开。

正在此时,后方人喊马嘶,一阵杀声震天。史天泽愣了愣,突然想起前方金军主将并非完颜彝,登时大骇,知道中了敌人的暗度陈仓之计。原来忠孝军趁前军鏖战时,悄悄绕到蒙军薄弱的后方,迅速发动绝杀突袭。史天泽先入为主,认定忠孝军只做前锋,谁料今日完颜彝反其道而行之,蒙军阵型瞬间大乱。汉军精锐试图结阵抵挡,但城内的武仙早趁忠孝军发起冲锋之际破坏城外土木工事,并在城楼箭垛上安排弓/弩手远射杀敌,同时高喊擂鼓虚张声势,令后阵的蒙军更加慌乱。不多时,围城工事尽被毁坏,武仙率城内金军一涌而出,三面合围,蒙军大败。

史天泽凭借精锐汉军在后方苦战,稍挽败局,令蒙军大部得以逃脱,而马匹辎重等却悉数被金人所得,按扎儿所部损失极为惨重,带着残兵败将逃到关中投奔窝阔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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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报传至汴梁,皇帝为激励士气,加意褒奖,亲自登上承天门在满城百姓的瞻望中犒勉功臣,完颜合达、移剌蒲阿皆世袭谋克,完颜彝因战功卓著,被加封为御侮中郎将。皇帝亲自扶起他,笑道:“卿建功如此,堪慰斜烈之灵。”完颜彝再度深深拜倒,皇帝温和一笑:“卿征尘劳苦,本该在京城休养几天……”移剌蒲阿见机,大声道:“臣等食君之禄,岂能贪享安荣?三军将士还在阵前等候,臣等今日便回!”皇帝欣然点头。完颜彝大急,心知此时绝不可露出异状,俯首不语,脑中只一个念头:“定要想个法子再见一见宁儿!”

他满心惦记着完颜宁,下城楼时忍不住四处张望,只盼她能混迹在人群之中,哪怕只遥遥对望一眼,也可稍慰二人相思之苦。可宫墙之下人潮涌动,他焦然四顾,处处不见那张清丽出尘的面孔,忽然心头一凉:“陛下就在城楼上,她怎能来这里?我真是失心疯了。”

自去年忍痛舍她而去,他便常怀殉死之心,直至听闻皇帝遣归仆散氏、兖国长公主病愈,才卸下心头一件重负,继而愧歉之心大起,深恨自己未曾护她半分。及至此次援卫,他因马军步军是诱敌之饵,不肯多损国家兵力,便只要了两千人马,并未将完颜宁的安危置于万全之地,心中更是内疚难安,此番入京,只盼能向她倾吐衷肠、赔礼谢罪,哪怕被她责怪怨骂,亦是甘之如饴,谁知竟连一面都见不着,真个咫尺天涯,银河难渡,寸寸相思摧心肝。

他无奈随众而行,忽觉有人拉他手臂,侧首一看,却是达及保喜滋滋地笑道:“恭喜将军!”完颜彝苦笑不语,自忖此刻再托他去找纨纨已然太迟。达及保又道:“将军是孝子,回京之日怎不祭拜老夫人?”完颜彝猛然想起,忙上前对移剌蒲阿述说情由。移剌蒲阿皱眉道:“也罢,那你快些,日落之前在崇德门外集合,若迟一刻,你自去领军法。”

完颜彝谢过移剌蒲阿,与达及保穿出人群,便策马向城门驰去。说来也怪,他自出狱后祭拜亡母,回回都发现母亲坟冢被人洒扫料理过,且墓边总有一包簇新香烛,似是专门为他而备。他百思不得其人,只得在香烛旁留下道谢书信与银两,到下一次再去祭拜时,香烛已换了新的,书信银两均已不见,料想那人已然收下,便安然放心,从此都空手而去,不再另买香烛。

二人策马出城,达及保忽然转头笑道:“将军,您猜我方才去哪里了?”完颜彝微微一怔,猛然醒悟过来,大喜道:“你……她,她在哪里?!”达及保笑道:“在庄献大长公主园寝。”原来达及保入城之后,并未随完颜彝觐见皇帝,而是悄悄改装来到济国公府求见福慧,福慧正待出门,见到达及保便松了一口气,笑道:“公……姑娘料事如神。郎君快去转告你家将军,今日是长主生辰,姑娘要出城祭祀,请将军小心些。”又教达及保以祭拜裴满氏为脱身之由,一试之下果然奏效。

完颜彝喜出望外,拨转马头便要向东,忽见达及保并未跟来,回身问道:“怎么了?”达及保笑道:“属下代您去拜老夫人,免得您用老夫人扯谎,心中不安。”完颜彝感激无已,拱手一揖,达及保笑道:“这都是仆散姑娘安排的。将军,夫人当真聪明呐!”完颜彝听到此,心中说不出的高兴,忖道:“我那宁儿何止聪颖,她待我心细如发,体贴入微,世上聪明人原是不少,可这般贴心的人儿再没有第二个了!”只是这番话却不必宣之于口,便笑着点点头,双腿一夹马腹,向东疾驰而去。

不多时,大长公主园寝已在眼前,完颜彝略一思忖,下鞍拍拍马儿,一指右侧树林,低声道:“去吧。”那骏马随他已有四载,极通人意,低低短嘶一声,随后闲步踏往林中。完颜彝更不耽搁,飞身奔向园寝。

他曾随纨纨她们祭拜过大长公主,对园内布防甚是了然,踏方步估算了大致位置,打量了一下墙高,退后数丈,突然急冲向前,手脚并用,在墙面上连点数下,瞬间跃上墙头,右足再奋力一蹬,左腿跨出,双臂抄展,攀到园中一株高柏枝柯间,藏在深浓的绿叶里俯身察瞰,只见园内幽寂无人,极是净静,宫人侍卫们都不知去了哪里。他颇觉奇怪,沿树干一溜而下,落脚甚轻,兔起鹘落三两下便跃到享殿侧门外,悄悄直起身子往门缝里一张,差点笑出声来:只见福慧领着乌压压一殿的宫人侍卫默哀追思大长公主,想来又是完颜宁的主意,故意引开侍从,好叫他避过众人耳目。

千山寒暑(六)拜堂

完颜彝更不迟疑,提气纵跃,三步并作两步绕过影壁烧炉,奔到宝顶前的门殿,一眼就看到灵堂里跪着两个少女,俱双手合十背心向外,身影清晰可辨,穿月蓝色衫子的是纨纨,另一个白衣素裳、纤纤姌姌的背影,却不是完颜宁是谁!

二女听到步声,双双转身回头,纨纨见他便微笑颔首,站起身走了出去;完颜宁不复昔日沉静,提着裙裾飞也似地奔到他面前,单薄的肩头微微发颤,一双点漆般的眸子笼着水雾,看得他心中发疼,顾不得纨纨还未及阖拢大门,双臂轻轻一带,将她揽进怀中,颤声低道:“宁儿,你可都好了?”偏完颜宁也同时在他怀中柔声问:“你受伤了么?”二人听到对方的问话,一个抬头轻道“都好了”,一个柔声低道“没有”,四目交凝,温馨无限,又紧紧抱在一起。

良久,二人才缓缓分开,完颜宁仰首细细端详他,忽而嫣然笑道:“哪来的柏树成了精,变作我良佐的模样。”边说笑边伸手轻轻摘下他发间一片柏叶。完颜彝听到“我良佐”三字,心里说不出的受用,笑着将自己翻墙攀树之事告诉她。完颜宁眨眨眼,粲然笑道:“原来是‘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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