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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5节

 

群臣低声议论纷纷,各抒己见,一边是支持变革制度,一边是认为制度虽然不太适应现在的情况,但还是维持不变比较好,毕竟不变不错。

但出乎王景意料的是,竟然几乎没有人认为,卫所制在三十多年后的这个时代是完美无瑕的。

王景的面色有些发白,他根本就想不到,姜星火的反击竟然如此条理清晰,如此步步为营!

一番话语下来,竟然把风气引向了另一个角度。

朱棣看了眼激烈争论的群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果真,人心总是不齐的,哪怕他们嘴里喊着反对新法,但只要涉及到不同的观点和立场,就不可避免地会发声质疑、争吵。

不过……

朱棣转头望向姜星火,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这些大臣也并未让他失望。

“接下来便是第二问,第二答!”

姜星火继续出声,转眼间攻守之势异也,竟然成了姜星火咄咄逼人的姿态。

“第二问!”

“洪武开国,太祖高皇帝为何行宝钞之法?为何不用宋朝铜钱、铁钱?”

“宋朝货币旧法,难道不是旧法吗?太祖高皇帝为何要下诏中书省造大明宝钞,令民间通行,同时令民间不得以金银物货交易,违者罪之?”

姜星火一声声带着问号的答案,如同疾风暴雨般,吹打在众人的心头。

“还不是因为开国之时缺铜缺银?现在经过了三十年的恢复生产,大明还缺铜吗?再过三十年,在场诸位谁敢肯定大明还缺银?”

“太祖高皇帝是根据开国时的时代情况制定的钞法,而如今钞法崩坏,诸公难道不是有目共睹吗?难道诸公发的俸禄里面没有宝钞吗?”

“如果到了不缺铜、不缺银,而宝钞继续崩坏的时候,难道这货币旧法,诸公不管、不看、不谈,就当看不见,它就不会自行崩溃吗?”

“这‘法’的败坏是因为诸位装作看不见就不会发生吗?到时候怎么办,难道还不是得变?”

满朝文武,想起自己每个月发的俸禄里,贬值的不成样子的宝钞,不由地面面相觑,哪怕是脸皮最厚的人,想要反驳的那句“太祖高皇帝钞法不该变”,也是委实说不出口了。

如果说卫所制还有人坚持不变,觉得慢慢烂掉比改变好,但钞法这种大家能切身感受到的东西,但凡要点脸,都说不出来不该变的话。

不变,你以为是没人想变?只是没人有能力、见识、勇气来变,来承担背黑锅的后果罢了!

“诸公,醒醒!”

姜星火的声音,在这一片沉寂中几乎是称得上振聋发聩,就仿佛是拉紧了窗帘的黑暗房间里,有人一脚把遮羞的门给踹碎了,无尽阳光涌入房间,映出了里面的满地垃圾。

“——时移世易!”

姜星火对着朱元璋的陵寝问道:

“便是太祖高皇帝复生,他老人家见了今日钞法、见了今日卫所制,便不会改吗?”

面对这个灵魂问题,在场所有的大臣都沉默了。

因为他们都知道那个答案。

朱元璋一定会改,朱元璋从不害怕变革,他只是害怕子孙没有能力乱变革,从而把大明江山搞坏。

而姜星火言语中的自信几乎可以让人感到“炽热”。

姜星火对着满朝文武,极为肯定地说道:

“姜某可以明确无误地告诉诸公,他老人家会亲手改了他的‘祖宗旧法’!”

“原因只有一条,太祖高皇帝制定的‘法’,每一条每一款,都是根据大明开国那个时代具体情况而来的!”

“法无古今,惟其时之所宜;唯求诸实,法方能斯行矣!”

王景此时的一颗心,已经从山巅,坠落到了无尽的深渊之中。

他该怎么办?

他该如何反驳?

姜星火铁一般的论点、论据、分析,就摆在他的面前,他难道还要坚持那句苍白无力的“祖宗之法不可变”吗?

不,那只是自取其辱罢了。

王景竭尽全力地苦思冥想着,他想找到姜星火话语里的漏洞,想重新掌握主动权,可他失败了。

姜星火坦诚地承认了太祖高皇帝的伟大,但在姜星火的观点里,正是因为太祖高皇帝足够伟大,足够有能力、眼界、决断,所以才会审时度势,根据时代的特征和情况制定相应的“法”,而非盲目地照搬前朝的旧法。

王景难道要说不是吗?可大明的事实就是,朱元璋的一切创举性制度,或许能从前朝、前前朝的某些制度里找到影子,但归根结底,无人可以否认的是

——大明从开国开始,就从未遵循过“旧法”。

这个事实,不会因为某人的诡辩而改变,它就摆在那,冰冷地摆在那里,不因任何人而出现变化,就连史官的笔,都抹不去这一点。

建立于“新法”上的大明,如何能从根本上否定“新法”这项事物呢?

这就好比,化茧为蝶的虫子,怎么能有了一双新的翅膀,就否认过去那个作为“蛹”的它呢?

剪不断,理还乱。

当这一切都阐述清楚的时候,不需要第三问了。

王景已经知道,自己输了,输了个彻彻底底。

王景的失败,不在于他无法继续反驳,事实上,他当然可以接着坚持古礼,坚持祖宗旧法,但他今日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捏准了立于不败之地的最佳时机,都无法动摇姜星火,那么他就已经输了。

他可以嘴硬,但今日一过不,都不需要过了今日,只需要离开这里,姜星火就能轻而易举地收拾了他,礼部侍郎不再是他的护身符,而是催命符。

相反,如果今时今日,在这满朝文武瞩目的现场,哑口无言的是姜星火,那么王景马上就会收获巨大的庙堂威望,现场解散后马上就会保守派的意见领袖,而皇帝是不敢、也不可能处置这样一个誉满朝野的死谏之臣的。

可这一切幻想,终归只是幻想。

王景低垂着头颅,耳边像是无数只蝉不,五月的孝陵卫似乎真的有很多蝉,但不管是什么了,总之,王景已经听不清姜星火在说什么了。

依稀之间,姜星火似乎在说什么“迁徙”、“海禁”、“商业”。

王景的双眼开始出现金星,脑海里天旋地转,仿佛有一万个朱高煦在拧着他的脖子,下一瞬间又把脑袋“倏忽”一下踢到了天上去。

“——咚!”

王景重重地栽倒在了地上。

“王侍郎晕倒了!”

人群中爆发出了惊呼声。

旁边的大臣惊呼道:“快扶起来!”

“扶起来干什么?别添乱,给他放平了躺着!”闲暇时间喜欢看医术的大臣如是说。

人群一阵慌乱,好些人围过去看王景,有人喊道:“传医师!传医师啊!”

又有人说:“别围着,或许是中了暑气又急火攻心,快把他抬到这里面,盖个帘子避暑!”

于是乎,王景成功躺进了自己下令订做的板板里。

朱高炽呆呆站在原地,张口结舌地看着这个突然昏迷的家伙,刚才还一副慷慨激昂要与姜星火一决生死的架势,怎么转眼间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朱棣此时脸色却并不好看,站在旁边看着他,却没有立刻做点什么动作,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不多时,医师就来了。

该说不说,王景之前为了防止有人中暑晕倒,把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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