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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艾伦的想法:“你们在生日都做什么?”
“我们跳舞。”少年冷淡的眼睛看向他。
罗德尼闻言苦恼地摩挲下巴:“我想想……给我点时间。”
他去了宅子的各个屋子,不需要很久,就拿了不少蜡烛过来,在空旷的房间边缘安放好,然后搬来留声机。在烛火通明的屋子中心,笨拙地做出邀请的姿势:“那么艾伦少爷,愿不愿意赏光让我做你十五岁生日宴会的舞伴呢?”
“不愿意。”少年嘴上说着,走到留声机前放下唱片,和他的手相扣,在舒缓的音乐中旋转、小幅度地摇摆。男人干燥温热的手掌温度传递过来,头顶是他的轻笑声:“别紧张,你心跳太快了。”
罗德尼的脸映上烛火的暖橘色光辉,看待艾伦的眼神柔和平静。“嘿,我是说,能不能试着相信我一次?”
少年的头埋在他胸口,沉默了足足有五分钟,颤抖着声音说:“你为什么不早点出现?”
“现在也不算晚。”他摸摸艾伦的头发。
夜晚落幕,烛光下共舞的两位主人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他们的关系改善了很多。起码在家主斥责罗德尼时,他会偷偷冲艾伦做怪脸,告诉对方他没放在心上。伤痕依然持久而漫长地留在他们的肉体上,但他们的灵魂似乎脱离了沉重的枷锁。
罗德尼会想尽办法带艾伦出去透风,在艾伦跟家庭教师出去绘画前苦苦哀求家主允许他也跟随过去。为了增强可信度,他认真严肃地列举了粗野的农户可能会伤害到艾伦的方面,顺便暗示了一下娇小的女教师不能很好地保护他。理所当然的,他加入了出去采风的队伍。
教师也很欣赏罗德尼的口才,言语间透露对小少爷的怜悯。但能怎么办呢?她只是个没有权势的家庭教师,没法将艾伦从苦海营救出来。两人聊了一会,罗德尼成功说服教师短暂地把小少爷交给自己,对上艾伦逐渐不满的视线,笑着拿出了怀里的相机。“我们去拍拍照怎么样?你看相机买回来一直没机会用。”
“你总是这么……讨人喜欢吗?”艾伦有点不高兴,他认为罗德尼刚才和家庭教师的互动过于亲密了,就像一根刺在搅动他隐秘的心思。
“‘讨人喜欢’这个用语不对吧?不过他们都是很好相处的人。”罗德尼没有读懂少年懵懂的情愫,下意识地给出解释。无论如何,十五岁的年纪,都很敏感纤细,还是照顾一下青少年的情绪比较好。
艾伦哼了一声,在河边放下画架,还没构思多久,罗德尼就举起相机对准他的脸来了一张。
“给我也拍一张吧?”打扰他绘画的罪魁祸首毫无歉意地摆了个夸张的姿势。毫无美感。艾伦皱起了眉头。
他在罗德尼靠在树干旁享受新鲜的空气时问道:“你为什么嫁给我父亲?”
闭目养神的男人僵硬了身体,试图寻找合适的措辞解释这个问题。他慌乱地轻挠脸颊,挫败地垂下肩膀:“我一直认为妻子的事故不是意外,但是谁知道呢,调查的过程不太顺利,事务所的合作伙伴还背叛了我……那个混蛋!总之背负的债务是靠你父亲还的,他也就这件事情上算是‘好人’了,结果又是另一个混蛋。”
浓烈却不尖锐的哀伤浮现在他的脸上,剖开痛苦和绝望的外壳,弱小的坚韧还扎根在罗德尼的内心,那张脸闪烁着难以磨灭的光彩。艾伦情不自禁地抬高了手里的相机,在他的拇指按压嘴唇的瞬间按下了快门键。
“嘿,你不能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偷袭!”罗德尼听到“咔嚓”声装作不满地大叫,立刻忘了刚才的悲伤。他想去抢相机,却被艾伦抓住了手。
罗德尼沉默了,他在少年海蓝色的清澈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包裹那道人影的情感是艾伦从未流露过的渴望和仰慕。这个十五岁的小子对他产生了感情。
“你不能……”他的舌头打了结,如果他拒绝了,再把艾伦推回深渊怎么办?他不能拒绝,至少不是现在。
年轻人柔软的唇瓣印在他的侧脸,艾伦率先松开手,平静地说:“我们回去。”
辗转反侧了整个夜晚,第二天罗德尼说:“给我点时间。”相似的话说出口,他就从这个房子消失了,如同以前父亲的情人。
给他点时间。艾伦想,他本可以说“别走”,但挽留的话在舌尖打转,就是没有说出来。你又凭什么让他留下来受苦呢?耳边是父亲疯狂的咆哮,他再次将自己关在房间,静静地看着地板的裂缝。
“小杂碎,是不是你帮他逃跑的?你们每天待在一起,他用什么勾引了你?”家主的怒火转嫁到儿子身上,对他不断施以拳脚。艾伦只是倔强地保持沉默,眼前光斑交替,逐渐变成扩散的黑暗。他倒在了地上。
躺在床上,窗外的阳光已经被阴霾替代。罗德尼走了有一个月,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艾伦挣扎着起身,光裸的脚重重踩在了缝隙上,眼泪不断滴落,期待幻灭,他却不能像童话一样幸福而悲伤地死去。绝望的末路才是他的结局。
家主的书房桌子里常年装备着一把左轮手枪。艾伦在泪眼模糊的视线里装满子弹,推开了父亲的卧室。这片小小的空间,哪怕经历多久,都充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枪口对准熟睡的恶魔,艾伦握枪的手在颤抖。
他没想杀死亲父,因为生长在人类社会而诞生的人伦道德,以及最后一丝怜悯的人性。
大门打开的巨响惊醒了家主,也逼得艾伦后退两步,更坚定地对准了父亲。既然前路没有希望,何不在此划定结局?
“你不能弑父!”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一双有力的臂膀抱住了艾伦。
抓住来人的衣服,他大口呼吸,每一次都将空气挤满胸腔,然后全部吐出去,仿佛这样就能缓解积蓄十五年的恐惧和仇恨。
家主反应过来,收敛了平日的所有暴力,温柔地诱哄艾伦:“没错,乖孩子,把枪给我,我不会怪你的。”
罗德尼的手拿过枪,高热的身体接纳所有憎恨,低声说:“抱歉,我得费点时间搜集证据,而且我的医生为了让我乖点,给我用了镇定剂。”他的声音里有压抑的滞涩感,是痰丝堵住肺部和气管的艰难呻吟。体温相较普通人是过高了,但不给艾伦疑惑的时间,他俯身亲吻少年的头顶,缓慢地说:“我不能让未来的你因为弑父的罪名憎恨你自己,所以你可以憎恨我。”
枪声响起,恶魔的血液喷射出来,倒在床上。罗德尼艰难地跪在地上,塞给艾伦一叠纸。他脸蛋通红,安顿艾伦说:“报警后就把这些给他们,按我说的来。”
少年因为太多的震惊僵硬着身体,眼睛转到床上正失温的尸体,再看到罗德尼对他鼓励一笑,趴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罗德尼!”这是艾伦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掌心碰到的皮肤如此滚烫,满是虚弱的冷汗,他停滞的大脑终于有了反应,照男人的嘱咐拨通了电话。
大量虐杀数任妻子的证据和别的罪证呈上法庭,艾伦面无表情地说:“是的,我的父亲当时试图杀死我,是继母罗德尼救了我。”
“可怜的孩子。”他听到陪审团有人这么说,感到难以想象的焦躁。与其待在法庭上听别人对他父亲的审判,他更想去看看罗德尼的情况。
当法官宣布无罪,想象中的欣喜若狂并未出现,艾伦甚至没有因为脱离苦海而兴奋。他迫不及待地冲出了法庭,赶往医院。
“是肺炎,我们该用的抗生素都用到了,但是他高烧不退,又不配合治疗,现在已经引发了脑膜炎。很抱歉,我们会尽力治疗的。”医生的宣判比法庭更冰冷,他们宣判了他的活路,也宣判了另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