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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

 

?

车子坏了。

山路崎岖颠簸,杭锦坐在车里并不舒坦,察觉到车子停下,她摘了眼罩,看向窗外。

司机和助理正在检查引擎,见她降下车窗,助理赶紧过来汇报:“杭总,车熄火了。”

司机一时半会修不好车,让她别着急,说打了电话,一会有人开车来接他们。

杭锦并不着急,丢了眼罩,打开车门,从副驾下来,一边呼吸山野里的新鲜空气,一边踱着步子往前走。

几分钟后,身后传来喇叭声,杭锦没有回头,贴着山道走,耳边是陆运复的调笑声:“杭大小姐,你车坏了啊?要不要坐我的车?”

杭锦没理他。

八点下的飞机,车子开了俩小时,现在已经十点了,九月底的天气北市还在过夏天,山里却提早步入秋季,四处透着清冽的凉意。

陆运复见她脚步不停,让司机停了车,自己下来跟在杭锦身边陪着走了几步:“上车吧,我车上还有一个空位。”

“你很闲?”杭锦没看他,声音淡淡,没太多情绪。

陆运复一个月至少跑来找她十几遍,赶上她出差,他也跟着去,美其名曰约会。

哪怕她做公益,他也风雨无阻一路相随,主打的就是陪伴。

奈何杭锦丝毫不领情。

陆运复还是?

车子绕了四五个弯道,往上的山路愈发陡峭,车头近乎以垂直的姿态“匍匐”在山路上,陆运复向后看了眼,恍惚觉得这辆车要掉下去,但看杭锦闭着眼睡得十分踏实,他也就装作非常淡定的样子,一直装到车子停下。

不少山民出来看热闹,还有一群皮肤黝黑的孩子。

杭锦刚一下车,就被孩子们围住了,还有几个女孩隔着距离腼腆又兴奋地冲她喊:“阿姐!你终于来了!”

几个女孩子已经十八九岁的模样,却都结婚嫁了人,现下怀里不是抱着孩子,就是手里牵着一个。

当初杭锦想资助她们去读书上学,她们却不愿意走出去,说就算念了书,以后也还是要嫁人生孩子,说这句话时,她们中年纪最大的只有十岁。

杭锦忘不了那一张张稚嫩的小脸冲她说这句话时的神情,仿佛她们生下来就是一头母猪,此生的使命就是生下一堆孩子,为男人繁衍后代。

这也是她当初资助的孩子当中,没有一个是女孩子的最大原因。

“枣子,阿姐吃。”一个女孩从口袋里摸出洗得干干净净的山枣递过来,杭锦接过放在嘴里咬了口,面上浮起淡笑:“谢谢。”

陆运复才刚下车就被孩子扒住裤脚,都是四五岁大的孩子,脸上全都脏兮兮的,小手也脏脏的,抓着他的裤脚喊哥哥,好奇地问他是谁,问他脖子上的领带是什么东西。

村长听见动静已经出来了,脸上笑得只剩褶子,想握手又怕唐突了,不停搓着自己的手,往身后招呼:“来,进来坐,进来坐。”

村长的屋子就坐落在崇山的半山腰,砖石垒砌,外面简单刷了层大白墙,墙皮掉得差不多了,房间里像样的家具都没有,看着就贫困穷酸。

知道杭锦过来,村长早早就安置了几条干净的长椅放在屋里,还摆了张新打的桌子,上面放着瓜子和花生。

整个山上山下,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都跑过来看热闹,隔着距离小声讨论杭锦的五官和气质,又夸杭锦身边的陆运复,看着就很有钱,说电视上的有钱人都长这个样。

一群人越凑越近,全都挤到村长家门口,有些直接进来贴墙站着,红着脸盯着陆运复看个不停,看得陆运复这老厚皮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捅着杭锦的手臂说:“我是不是太帅了。”

杭锦权当没听见,找了椅子坐下,安静地听村长说话。

刚刚开车的那位年轻司机把车钥匙放在桌上,转身要走,又被村长叫住:“你走什么,陈霖,快把你的成绩单给杭小姐看看。”

陈霖每次出成绩都会发到杭锦的微信,但那个微信一直是助理在管理,通常回复都很简洁,只有一句:再接再厉。

多余的话,再也没有。

她或许看过,也或许没看过。

陈霖顿下脚,转过身看向杭锦,摸出手机,打开相册,将成绩单递到杭锦面前。

杭锦吃完枣子,正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手,见陈霖递来手机,便随意扫了眼,却是一眼注意到他的手机还是几年前的老款,屏幕碎得厉害,几乎看不清分数。

她点了下头,声音平直,没太多情绪:“挺好。”

气氛有点古怪,陆运复这时才察觉,杭锦和这个年轻司机是认识的,甚至……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个男生搞不好就是杭锦资助的贫困学生。

她生平?

“陈霖这孩子还是比较刻苦的,他是我们山里?

九年前的山间小学里没有学生,几个山民在里面圈养着鸡鸭鹅猪,让六七岁大的孩子过来打扫喂养。

杭锦?

陆运复好不容易爬上来时,陈霖已经来挑第二趟水了,杭锦往山顶爬的半道上遇到一条蛇,她没再往上,原路返回,陆运复才刚歇没一会,见她下山,屁颠屁颠跟着一起。

“杭锦!你等等我!”

杭锦很讨厌肢体碰触,陆运复没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只是扯着她的袖子说:“你走慢点,小心摔下去。”

纯白的运动装,被陆运复那么一扯,扯出两道乌黑的指印。

陆运复:“……”

他挤出微笑,收回手指往身上抹了抹:“我回去给你洗。”

杭锦面无表情地转身下山。

午饭就在山间小学的食堂吃的,村长杀了两只鸡招待杭锦,除此以外,桌上就是各种各样的咸菜和野菜,什么凉拌野菜,什么野菜粥,什么野菜汤,还有野菜包子。

野菜苦得难以下咽,陆运复吃了两口,就皱着脸,捂着嘴强迫自己咽下去。

杭锦倒是吃得面不改色,反倒像习惯了这个苦味。

几人吃完饭,村长张罗着带她四处走走,路过食堂的厨房时,杭锦看见陈霖还在挑水,山间小学用水很多,食堂放着三只大缸,此刻只有两只大缸里有水,陈霖脸上汗涔涔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他背抵着墙壁喘着粗气,后仰的脸上滑落着水珠。

他是天生的自然卷,头发乌黑卷翘,前额的头发偏长,盖住了额头,只露出浓黑的眉眼,鼻骨突出,五官显得尤为立体。薄薄的眼皮垂着,视线有些冷,黝黑的皮肤加深了他的轮廓线条,也愈发彰显那张脸的野性。

村长看见陈霖,隔着老远距离喊他别挑水了,让他赶紧去吃饭,说他从回来那天到现在一直在挑水,小心把肩膀弄伤了,又问他父亲腿伤怎么样了,问他什么时候回学校。

陈霖撩起衣服擦了擦脸上的汗,喘着气说明天回去,已经买了票。

村长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回来带着杭锦去山下的村庄瞧瞧,年轻人全都外出打工赚钱,留下的都是老弱病残,生了病都没钱去医院,只能回到家躺在床上休养,若是养好了就继续干活,养不好就只有慢慢等死。

陆运复一路上看到可怜的老头老太就要发发善心给一个红包,虽说改变不了什么,但能把当下的日子改善一点也算是好的。

下午三点多,陆运复的物资车终于顺利抵达,货车太大,山道陡峭难开,他们被困在山脚下,又联系了好几台车,这才把物资顺利运送上来。

陆运复和工人们一起发放物资时,杭锦就坐在凳子上,手里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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