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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我想着,他也许是像从前我入宫时那样,嘱咐我要听话,不要生事。

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任何的家人。

只听宫里消息灵通的人说,因得我父亲上官维的罪名多少有些争议,朝廷倒是没有下死手族诛。除了我父亲这一支,别的叔伯族人幸免于难。

我那庶出的弟妹们,虽然还年幼,却还是入了奴籍。据说,落罪之后没多久,他们就被人买走了。至于卖去了哪里,无人知晓。因得那年动乱。执掌此事的官署被大火烧毁,记载他们下落的契书籍册,也随着动乱灰飞烟灭。

唯一有音讯的,是我的兄长上官谚。

他被流放到了辽东戍边。那个地方,据说每年入秋就已经冷得很,冬天下一场雪就会冻死不少人。

话说回来,也不知是不是我到玉清观里出家果真灵验。一年之后,北戎竟把先帝放回来了。

不过在这之前,朝廷已经有了新的皇帝。

上官家倒台之后,朝中的争斗并没有因为有人被治罪而停止。毕竟先帝在北戎那里当了俘虏,而这边,国不可一日无君。

要不要另立新君?立谁为新君?

每一点都足够让人争得你死我活。

几个皇子更是倚仗背后支持的势力大打出手,闹得烽烟四起,民人流散。

而结束这一切的,是一个谁也没想到的人。

先帝的弟弟,如今的太上皇,齐王景曜。

往事如同天上的浮云,将太阳的光辉遮去,在心中留下阴翳。

我深吸一口气,将杂念抛开,继续沿着石子铺就的小径,来到御苑边上的紫云楼里。

“你来迟了。”

一个声音忽而从身后传来。

我转头看去,一人倚坐在楼边的美人靠上,手里拿着一壶酒。

景璘看着我,似乎对吓我一跳很是满意,脸上带着那不羁的笑。

他身上穿着常服,脚上的织金龙纹履却没有换。

显然,他刚刚散朝。

“陛下。”我也露出微笑,行了个礼。

景璘(上)

景璘是当今皇帝。

不过除了明面上,他管他自己叫朕,我从直呼其名改成称他为陛下,其他并没有别的改变。

景璘指了指美人靠的另一边,让我坐下。

“这么迟才来,朕那些嫔妃,又找你去了?”他自斟自酌地喝一口酒,漫不经心道。

“苏美人和张宝林带着几个新入宫的采女过来,拜拜老君,再陪我坐下来喝喝茶。”我说。

“苏美人?”景璘露出迷茫之色。

我说:“便是去年年末才入宫的,益州刺史苏律的侄女。”

景璘想了想,好一会,终于“哦”一声,道:“那个胸大的。”

我:“……”

景璘笑了笑,一脸无辜:“母后每个月都往宫里塞人,朕连谁是谁都分不清,能记住这些不错了。”

说罢,他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递给我:“岭南去年进贡的琥珀春,朕一直收着,今日才想起来尝一尝。来一杯?”

我接过那杯子,尝一口。

这是烧酒,比我平日自酿的浓烈许多。

我皱起眉头,嫌弃道:“陛下不久前才得过风寒,太医说过不能饮酒。”

“太医院那些老儿知道什么,整日这不能吃那不能吃,若是听他们的,朕只好吃糠。”

我看着他:“你就不怕我告诉太后?”

“你敢!”景璘即刻瞪起眼睛,“你若告状,朕就说你不守清规,私自藏酒!”

那气呼呼的样子,与少年打闹的时候并无二致。

我笑了笑。

“苏美人找你何事?”景璘道。

“她给我送了五十两银子,说是香油钱。她手艺极好,我邀她后日到梨花宴上去,为陛下和太后烹茶。”

景璘颔首,大方道:“日后再有人给你塞银子你收着便是,不必禀报。”

我看着他,叹口气:“如今后宫里都说,崔氏能当上贤妃,都是我巧言令色游说而来。”

“不是么?”景璘反问,“不是你说她父亲崔如海在南边镇守,颇有建树,是个能臣。朕正当用人之时,要对崔家施以恩惠?”

“但我可不曾让陛下一下将她封为贤妃。”我说,“陛下难道不怕别人说陛下偏听偏信,是个任人耍弄的傻瓜?”

他伸个懒腰,笑得愈发贱兮兮:“那要看如何弄,朕也不是什么姿势都喜欢的。”

我翻个白眼。

“放心好了。”景璘道,“天下人从来不真讨厌傻瓜,只讨厌不好糊弄之人。朕越像个老好人,喜欢朕的人越多。下次听到谁嚼朕的舌根,就直接告诉朕,朕将他们舌头割了。”

我看着他:“陛下找我来,所为何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么?”景璘仰头灌一口酒,沉默片刻,忽而道,“太上皇要回来了。”

我说:“我听到了入阵曲。他何时回来?回来做什么?”

“下个月就回,谁知道他要做什么,”景璘“哼”一声,目光中却没有了先前的随意,“朕该去大营观兵么?”

我沉吟片刻。

“不去为好。”我摇头,道,“陛下既然在他面前示弱了三年,还是继续示弱下去为好。贸然观兵,只会让有心人浮想联翩,于大局不利。”

景璘颔首,轻轻转着酒杯:“朕也是此想。”

说着,突然,那精巧的瓷杯从他手中狠狠掷出,摔到了紫云楼下的石阶上,登时粉碎。

“你说,”景璘坐了起来,一脸忿忿,“他一个宗室,居然敢与朕争天下!他是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个问题,有且只有一个答案。

“是,他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笃定道。

景璘看着我,再度露出满意的笑容。

“阿黛,”他又喝一口酒,叹口气,“许多话,朕只敢跟你说。”

我也喝一口酒,苦笑:“我何尝不是。”

景璘(下)

我和景璘,自穿开裆裤之时,就已经玩在了一起。

在京城里,上官家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四世三卿,真正的高门大户。我的父亲上官维,是本朝最年轻的宰相。

这样的人家,很自然会被皇家看重。所以,我的姑母上官娴,在十六岁的时候入了宫,没多久,就因为得孕,封了贵妃。

我听家里的老人说,那时候,没有人怀疑,姑母如果能生下皇子,那么一定能当上皇后。

事情如所有人盼望,姑母顺利得了孕,太医都断言,那定然是个皇子。

但老天终究开了个玩笑,她遭遇了难产,不但孩子没了,自己还了丢了性命。

所幸先帝是个情种,因得对姑母的眷恋,他对上官家不错。

从小,我就能入宫去玩。只要宫门没有落钥,我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要是不想回家,我也能宿在宫里。

当年的龚昭仪,也就是今日的太后,跟我姑母是义结金兰的姊妹。我每次留宿,都是在她的宫里。

也是因得如此,我和景璘关系匪浅。

宫人们常常开玩笑,说七皇子日后长大了,就娶了上官家的小女君吧。

但这并不是我父亲上官维的打算。

在他看来,上官家虽然已经位极人臣,但还不够。如果能再出一位皇后,跟皇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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