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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节

 

这话,明里暗里都是冲着我来的,再若无其事,可就是自欺欺人了。

心中冷笑。与我同车雪上加霜是吧,到我这里来叫胡乱走动是吧?

只听太上皇道:“小恙罢了,朕无碍,亦与别人无干。”

杜婈不服气,正要说话,我不紧不慢地打断道:“杜娘子所言有理,上皇如今龙体欠安,是该多多保重。”

说罢,我只看向吕均,道:“不知这城中可有冰窖?若有,明日去取些病来,放在马车上,我亲自照料上皇。”

吕均张了张口,但很快回过神来,忙道:“遵命。”

我又看向医官,道:“上皇既然身体不适,我看,今夜也不必移驾,就让他在我这院中歇下。若有汤药,还烦医官送到此处来。”

医官亦有些错愕,似不敢做主,只看向太上皇。

我也看着他,盯着他的眼睛仿佛盯着仇人,面带微笑:“上皇以为如何?”

他看着我,目光深深,不辨喜怒。

“便如上官娘子所言。”片刻,他对医官道。

医官忙应下。

我的目光扫过杜婈,只见她瞪起眼睛,定定的,似不可置信。

照料(上)

杜婈的嘴唇动了动,似要再说什么,林知贤忽而轻咳一声。

“上皇圣明。”他说,“只是此间毕竟不宽敞,上皇在此处歇宿,用物也少了些。”

太上皇道:“歇宿一晚罢了,不须什么用物。让驿馆添一张床便是。”

林知贤应下。

热闹了一番之后,随着太上皇决意在这院子里安顿,众人各司其职,纷纷散去。

杜婈一直在太上皇边上徘徊,目光踌躇。

“去歇息吧。”太上皇也发现了,对她道,“明日一早还要启程回洛阳。”

杜婈“嗯”一声,却道:“我还是不放心。上皇身边连个内侍也没有,若夜里又不舒服了怎么办?”

那双目盈盈,满是担忧,又不失娇俏,我见犹怜。

怎么办?意思不就是她也留下来陪着好了。我心中继续翻白眼。

杜行楷那人,怎么看都是个沉闷死板的性子,没想到还能养出这么个懂得耍弄风情的女儿。这世间之事,果然总有惊喜。

不等太上皇答话,我笑了笑,对他说:“早闻杜娘子是个心细如发之人,事事周全,无微不至,如今看来,乃名不虚传。”说罢,我不理会他的神色,转向杜婈,温声道,“娘子放心好了,我与上皇虽未成礼,可蒙上皇垂爱,太后赐婚,自当担起太上皇后之责。上皇龙体抱怨,我责无旁贷。有我在,这照管之事,便不必交与别人,娘子说呢?”

这话,显然正正触到了杜婈的心事。

她盯着我,目光里满是忿忿与不甘。

而我,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我那从小到大经历过宫中无数次检验的假笑恰到好处,无可挑剔,并且能将对面人的任何不自在都衬托得无所遁形。

而若有别的贵眷在场,她们会十分感兴趣地捕捉到杜婈脸上那不情不愿的神色,然后转头便添油加醋,使之成为宫廷秘闻。

“上官娘子所言极是。”杜婈还未回答,忽而听林知贤开口道,“有上官娘子照料上皇,臣等也就放心了。”

我看他一眼。

这林知贤不愧是太傅,显然是看出了我在激杜婈,怕她在太上皇面前失态,故而在一旁出声提醒。

杜婈也显然明白了林知贤的意思,没有多言。

我却不会就此罢手。

我看着杜婈,道:“若我不曾记错,娘子今年十八,可对?”

杜婈看上去没想到我突然提这个,愣了愣,目光中满是防备和狐疑。

“正是。”她说。

“上皇与我说过,娘子于他而言,如同亲妹。”我说,“上皇的亲妹,亦是我的亲妹。我又痴长了娘子两岁,日后,我就唤娘子杜妹妹,如何?”

杜婈的面色愈发难看,但只有一瞬。

“上官娘子垂爱,妾欣喜万分。”她行礼道。

我看着她,愈发亲切:“怎还叫我上官娘子?”

她抬眼看我,少顷,扯着唇角,露出个极为生硬的笑容。

“姊姊。”她淡淡道。

——

太上皇将林知贤留下,要商议政事。杜婈不好逗留,转身离开了。

我无事可做,送着兄长出去。

天气依旧闷热,夜风里有淡淡的水气的味道,似乎又要下雨。

方才,兄长一直不曾说话。灯笼的光照之中,他看着我,似笑非笑,仿佛刚看了一出滑稽戏。

“看我做什么。”我也不遮掩,道,“莫非兄长觉得我脸皮太厚,欺人太甚?”

“我怎会这么想?”他说,“你向来如此。”

我瞪他。

他微笑着摸摸我的头:“到底是想通了,日子可教。”

我将他的手拍开,道:“我可不是为了什么太上皇什么杜婈,我是为了兄长。”

兄长道:“为了我?”

“太上皇将兄长带到洛阳来,可不是让兄长来养老的。”我说,“兄长以为,最不高兴的是谁?”

兄长道:“你是说,林太傅?”

“不止林太傅。”我说,“据我所知,杜行楷的族人,不少都在太上皇朝中。他们是太上皇的故旧,兄长也是太上皇的故旧,还要加上我这太上皇后。就算我们家与他们不曾有过任何过节,兄长以为,他们会乐见上官家的人在太上皇身边受重用么?会高兴有人在朝中与他们分一杯羹么?”

兄长沉吟,道:“你的意思……”

“兄长要在朝中立足,要施展抱负,便不可单打独斗。”我说,“为了兄长,我也不可只顾着那小儿女之态,自暴自弃。无论是何人,敢与兄长作对,那便是与我作对,我不会饶了他。”

兄长看着我,饶有兴味。

“今夜,林太傅可是站在了你那边说话。”他说,“与你作对的,是杜娘子,与我无涉。”

我嗤之以鼻:“正是如此,这林太傅才不可小觑。他是杜家表亲,同气连枝,兄长可切莫幻想着他会站我们这边。”

兄长不置可否,笑了笑。

“夜深了,你回去吧。”他说,“这会子,林太傅应当也快出来了。”

我撇撇嘴角,望着屋檐下的灯笼。

“我让吕均留在那院子里了。”我说,“太上皇身边不会少了人伺候。”

兄长的眉梢微微挑起。

“你方才还说有你在,照管之事不必交与别人。”

我“嘁”一声,昂着头:“吕均又不是别人。再说了,我和他还不曾成婚,凭什么要我在他身边伺候。”

兄长:“……”

正说着话,吕均的声音忽而传来。

“娘子在此处,教在下好找。”他走过来,行个礼,笑嘻嘻道,“林太傅告退了,上皇要歇息,问娘子在哪里。”

兄长的神色,又变得意味深长。

我装作看不见,道:“兄长去歇息吧。”

说罢,我转身而去。

回到那屋子里,里头的人已经离开。

一张大床被抬了过来,将原来的换掉。此刻,太上皇正身着寝衣,半卧在上面,手里拿着一本折子。

我往床上看了看。

一床被子,两个枕头。

也不知道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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