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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节

 

姚广孝这时定了定神,宣一声佛号:“施主说的有理,此事,我们从长计议。”

张安世道:“经营的事可以从长,可香油钱……”

姚广孝道:“贫僧和你立了字据没错,可贫僧只是区区一个方丈,这寺庙也不是贫僧一人的,这……”

张安世顿时大怒了:“姚师傅,你能不能要一点脸!”

姚广孝唾面自干:“施主可以出去打听一下,我姚广孝是什么样的人,若要脸,如何有今日?”

这么的理直气壮……

张安世:“……”

姚广孝笑着道:“不过……也不是不可以谈,只是这舍利的事……”

张安世立即道:“我给你烧,将来我给你烧一个比蹴鞠还大的。”

姚广孝眼睛一亮,而后道:“烧完了,不会拿贫僧的舍利,四处去巡展吧。”

张安世道:“这不一样,我和慧珍禅师不熟,可姚师傅,我一直蒙你教诲,是将你当做自己的叔伯来看待的啊,我这人本就心善,怎么还忍心干这样的事?”

姚广孝笑了:“这个也要立字据。”

张安世没有反对,道:“立,都可以立。”

姚广孝道:“既如此,那么就甚么都可以谈,你我之间,不必有什么禁忌,哎……我佛慈悲,慧珍禅师一辈子的夙愿便是弘扬佛法,也罢,就遂了他的心愿,让他的舍利巡展天下,如此……他在西天极乐,怕也能够欣慰了。”

张安世道:“是啊,他是高僧,能够理解我们的,他现在一定很高兴。”

姚广孝道:“经营的事……细处还要再谈一谈,香油钱……贫僧说到做到,总而言之,不少你一文。”

张安世道:“我最欣赏的,便是姚师傅做人讲诚信,从来不打诳语。”

姚广孝想了想道:“有没有……有没有一种办法,烧不出舍利来?”

张安世一愣:“什么意思?”

姚广孝淡淡道:“佛门之中,贫僧有几个朋友……”

张安世道:“姚师傅说的朋友,是不是你的敌人?”

姚广孝道:“善哉,善哉,这些事,可以容后说,总而言之,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不分彼此。”

张安世心说,和尚你想占我便宜,我姐夫是太子,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谁和你一家人?

当然,张安世不敢得罪姚广孝,虽然一时拿捏住了姚广孝,可张安世却知道,这和尚不但是个狠人,而且反复无常,满肚子坏水。

你要是他的朋友倒也罢了,若是他的敌人……可能一炷香时间,他能想出一百种弄死你的办法。

张安世想也不想的就应和道:“对,对,一家人……”

姚广孝笑着道:“你还留在此做什么?”

张安世道:“我想算算今日能加多少香油钱。”

“这个容易,你放心,寺庙里也是走账的,这是正儿八经的寺庙,你以为是那荒山里的野庙吗?贫僧点拨一下你吧,这个时候,你该立即入宫去,见一见陛下,陛下高兴的时候,多在陛下面前晃一晃,可不高兴的时候,你就赶紧躲得远远的,时间一长,就没有人可以和你相比了。”

张安世道:“你不会故意支开我吧,我们可是一家人。”

姚广孝叹息道:“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贫僧修行多年,出家人不打诳语,难道还会害你?”

姚广孝又宣一声佛号,更加的语重心长起来:“施主啊施主,你我今日结了这样的善缘,已是亲密无间,难道还能各怀鬼胎吗?何况今日终为慧珍禅师坐化之日,贫僧心中,只有无限追思和感伤,心中再无他念。今日又来了这么多的香客,这寺中上上下下,许多事还要料理……”

张安世想了想,便道:“那我先入宫,回头我们聊。”

说罢,一溜烟地跑了。

姚广孝见张安世一走,立即道:“空空……”

没多久,空空钻出来道:“师傅。”

姚广孝道:“快,赶紧……今日的香油钱一定很多,账目给我好好的改一改,那小子鸡贼得很,过几日,怕就要请心腹的账房上山了,趁这几日,这家伙查不着账,你去找你三师叔,他是做账的行家,赶紧截齿一笔银子出来,贫僧要留着养老。”

空空目瞪口呆地看着姚广孝。

姚广孝看他一眼,便道:“怎么了?你又犯痴念了?哎……空空啊……这其实也是一种修行,只有阅尽了人情冷暖,亲自见识到了世俗中的红尘之事,才可坚定自己的佛心。就如你这般,你若是不曾有过痴念、嗔念,又如何才能真正肯放下一切,一心修佛呢?”

“贫僧白日里,沾染世俗,是为了到夜深人静时,进入无我,无念,无执,无嗔,无贪的境界。所谓不知尘世的险恶,又如何知这修行之喜,即是如此,所以我佛才慈悲,鼓励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正是因为佛祖深知,人之七情六欲,要斩断情丝,无喜无悲,何其难也,所以才提倡先入世,再出世,贫僧方才所为,其目的便是如此。”

空空听罢,只好宣了一声佛号:“弟子知道了,弟子这就去知会师叔。”

姚广孝喜道:“速去,不要耽搁了,张安世这小子最是多疑,要小心他杀一个回马枪。”

……

紫禁城。

亦失哈火速将消息奏报入宫。

“陛下,奴婢听说,今日慧珍禅师即行火化。”

“今日?”朱棣一愣,他看向亦失哈,觉得不可思议:“不是要七日之后吗?”

“奴婢……听僧人说……说……”亦失哈期期艾艾的。

朱棣道:“说罢。”

“张安世去帮忙烧舍利,张安世那边催得急,说要赶紧,别耽误他正事……”

朱棣:“……”

这一下子,朱棣竟都不知,这张安世是该夸还是该骂了。

你说这家伙吃饱了撑着吧,他竟也晓得自己是游手好闲,竟还知道别耽误正事。

你说他懂事吧,人家和尚坐化,他也跑去凑热闹。

朱棣咳嗽,有些尴尬地道:“嗯,知道了,知道了。”

亦失哈缺又道:“奴婢听闻去了许多的香客,乌压压的都是人……”

朱棣皱眉起来,这可不是好事,于是道:“都是信男善女吗?”

亦失哈小心翼翼的看了朱棣一眼:“锦衣卫那边以为……应该有不少,是去瞧热闹的,有人……”

亦失哈压低了声音:“等着在看笑话。”

朱棣冷笑:“让他们瞧,瞧着吧,以为拿这点东西,就可以谣言中伤朕吗?什么样的谣言,朕没有经受过?呵……”

虽是这样说,朱棣不免显得烦躁。

他淡淡道:“召大臣来觐见议事吧。”

文渊阁那边,得知朱棣召见,心知十之八九,是为了河南的灾情了。

听闻东宫居然赐将士们宫女为妻,这事虽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可是异议却是不少的。

怎么说呢,这显然是宫中给边镇的丘八们示恩。

难免让人觉得,有一种重武轻文的嫌疑。

解缙听到召见,便与胡广和杨荣三人动身。

他有心事,河南布政使已给了他书信,说是东宫的太监已开始在河南各州县采办大量女子,有些不太像样子。

解缙知道,这事乃是陛下恩准的,自己决不能在这个问题上较劲。

只是心里难免有几分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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