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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节

 

赵盈和宋乐仪还没吃茶,他自己先倒了一杯润嗓子:“你想想,弘农杨氏后人,走到今天,做了天子门生,这一上战场,还了得?

要么这一战兵败,但主将是秦况华,他至多是头顶上的光芒减弱一些,没太大影响。

要么,一战成名。

人家凭一己之力重振弘农杨氏百年门楣,了不起吧?”

自是了不起。

“他虽然年纪大了,但没成过家,身边连个通房丫头也没有,开了多少年的武馆,又有积蓄。”杜知邑嘬了口茶,发出声响来,而后把茶盏搁回桌上去,“有财有势,军功傍身,徐将军可跟人家比不了。”

赵盈面色又沉三分,侧目去看宋乐仪,她倒没什么反应。

她拧眉。

果真是她想多了?

宋乐仪思忖半晌,才叹道:“徐冽是庶子,虽然出身名门,但和他兄长在出身上本也是差了一截的。

照徐家门第,他兄长昔年是能尚主之人,他若不曾叛家而走,轮到他,也没那个福分。

他要还是徐家子,有今日从军建功的机会,那是另一番光景不假。

可徐统领已经不认他是徐家子,当初要把他从宗谱除名,是他大哥苦求才作罢。

如今想来,他的出身,其实还不如这个杨润哲。

除非……”

“除非徐照暴毙,他大哥做了徐家家主,手足情深认回他,他还是那个风光得意的徐家六郎,但我看徐照身体好得很。”

赵盈睨他:“徐统领听见这话,不把你打的半个月下不了床才怪。”

杜知邑不以为意:“事实如此。”

宋乐仪心头微紧,目光便转投向赵盈:“可你说没有证据能证明他和姜承德沆瀣一气,蛇鼠一窝,本就受姜承德指使行事,又不能带上刘荣到御前坐实他便是当年的玉面貔貅。

现在观他诸番行事,来日岂不是心头大患?”

“你既已觉得此人乃是心头大患,他就不会再是你的心头大患,可怕的,永远是藏在平静湖面之下,隐匿于阴暗处,看不见,摸不着的。”

赵盈紧了紧手中瓷杯:“我让徐二跟你说的那件事,怎么说?”

杜知邑才敛了玩笑神色,一本正经的摇头:“早年大齐与柔然虽无战事,但柔然向来狼子野心,不似北国,边境互市也只是半年开放一次。

其中虽有些暴利生意,但风险大,操的心太重,我也不差那点钱,是以生意从无伸向过柔然那边,在柔然境内没有人脉可用。

如果殿下真的想查朝中是否有内奸通敌卖国,不妨还是让徐二带人乔装打扮,混入柔然,伺机打探消息。

就是眼下两国战事已起,风险会更大些,而且没头没脑,贸然前往,也未必能查出什么。”

他略想了想,又抿唇:“高良骞当殿言明,沈殿臣欲言又止,其实朝中人人不安,都会有此念。

户部掌管天下银钱,国库空虚之时柔然便与北国勾结起兵,户部也会向皇上进言的。

所以我倒觉得,此事殿下不必操之过急,甚至可以听之任之,放任不管。”

她不必冒尖,因为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

可未必人人都会疑到姜承德身上去。

杜知邑所言和舅舅当日所劝几乎是如出一辙,但赵盈有她自己的盘算。

她说了句知道了:“眼下国事为重,最要紧的是北境与南境的两场战事,余下的,等战事了结,慢慢再议吧。

银子你准备好了吗?”

杜知邑眼底闪过无奈:“白银五万两并黄金八千两,真金白银,没用银票,昨日已经全部点齐,交给我大哥了。

他说今日午后入清宁殿面圣的,这会儿应该已经去见皇上了。”

·

清宁殿,西次间。

昭宁帝落笔朱批的手一顿,缓缓转过头,终于正视起这个素日庸庸无为的康宁伯世子:“你说你是为什么而来?”

杜知淮拱手又礼:“战火纷纭,臣身为康宁伯府世子,臣弟为伯府嫡子,虽不能上阵杀敌,然也心细家国安危,更敬佩沙场浴血的将士们,故而臣弟这几日将名下产业归拢,得白银五万,黄金八千,悉数进献,愿为此战尽绵薄之力。”

昭宁帝面色舒缓下来,狼毫置于菱花笔格上,叫免礼:“卿有此心,朕心甚慰,只是此乃国事,户部已点齐银款,岂有用康宁伯府私产之理。”

为君之人,面子功夫总是要做给臣下看的。

杜知淮便越发恭顺逊:“家国天下,无国何来家,康宁伯府爵位世袭,乃是皇恩浩荡,臣父子理应进献。

臣于午后入清宁殿面君,也是未免朝中各位大臣乃至勋贵有爵的人家多心。

臣弟经营数年,皇上是知道的,他生来喜欢这些,如今倒派上用场。

父亲不在京中,臣昨日与臣弟商议,私下将银子进献,不愿图惹是非。”

国库空虚不空虚,昭宁帝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五万两白银加上八千两黄金,同各部用银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但却能解户部眼下归还各州府所筹措来的军饷一项上的缺口。

“行,你既然这样说,那你去吧,朕命人告知户部,让户部的人到伯府去收这笔银子,也省得你们兄弟再跑一趟,战事了结后,朕自论功行赏。”

杜知淮便又把封赏之事推辞一番,昭宁帝见他几次推脱,是真不愿受,才改了口,许他康宁伯府一个美名,而后让孙符送了人出去不提。

立奇功

孙符去而复返,昭宁帝手上已经没再拿着折子。

他歪靠在塌上,左臂手肘下枕着的软枕,双眼紧闭似在小憩,可落在眉心的那只手说明了他此时仍是清醒着的。

孙符脚步很轻,昭宁帝还是听见了动静,没睁眼,冷声问道:“说什么没有?”

“世子只说皇上为国事操劳,叫奴才尽心伺候着,要仔细着皇上龙体,世子是有心人,大抵方才瞧见了皇上眼下的乌青了。”

“他是有心,他弟弟也很有心。”昭宁帝面不改色,面皮也没因孙符那一番话而有所松动,“康宁伯生了两个好儿子,一个承爵后不争不抢不冒尖,一个远离朝堂闲云野鹤。

他睁开眼,瞧着红檀小案上两大摞奏折,越发捏紧了眉骨:“给户部传个话去,明日早朝叫户部左侍郎上个折子,夸一夸康宁伯府这两个好儿子。”

可孙符听来,又总觉得他这话阴阳怪气的。

他掖着手站在一旁,侧目去观昭宁帝面色,并不能看出所以然来,于是索性问道:“皇上不高兴了?”

“国库空虚,朝廷内耗,到如今调拨军饷,竟还要杜知邑一个后生晚辈进献这些银子来解朝廷燃眉之急。”

他冷笑着,声音其实不大:“孙符你说,朝中这些人,拿不出这些银子吗?”

怎么可能呢。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别的且不说,那章乐清加征十三年赋税,所有银子都进了他自己的私库去,除去永嘉公主大手一挥叫退还扬州府百姓的税银之外,宋大人还交入国库余下的那部分,林林总总加起来,那数目他想都不敢想。

京城这些人?

看起来一个比一个清廉,实际上呢?

外阜与朝中官员走动送礼进献的,京中大富为商之家孝敬的,这还不算上若一时有突发事件,棘手难办,上下打点中的这个上字。

其实康宁伯世子兄弟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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