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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

 

夜晚安静、神秘。战马偶尔嘶鸣一声,总能得到群山的回应。古来今来,多少仁人志士在此壮志未酬,多少春闺梦里人在此埋骨荒野。游牧与农耕的拉锯线么?邵树德笑了笑,不,这里有河流,有土地,这里是农耕民族的家园。大志虚无缥缈,先从脚下做起吧,绥州,不会再乱了!

八月十二,绥州城的轮廓已在眼前,州内大小官员出迎,邵树德则登上了一旁的高山,指着秦代长城遗址某处,问道:“那里便是蒙恬冢?”

前来迎接的一位乡老恭敬答道:“禀使君,确是蒙恬遗冢,去州二里。在州东八里,还有扶苏墓。”

“蒙恬、扶苏……”邵树德喃喃自语。

绥州本秦上郡也,直道经此,沟通远方。遥想当年,数十万大军北压,胡虏不敢南望,那是何等地气魄惊人?惜如今胡虏亦会造甲、冶兵,习得了中原之制,如果再赏罚分明,那可真是劲敌了。

“进城!”邵树德手抚刀柄,下令道。

※※※※※※

“恭迎使君。”先期前来的徐浩、陈诚带着州中官吏并乡老数十人迎接,场面搞得还挺像模像样。

邵树德面含笑容,一一与他们回礼,随后便在诸人簇拥下进了城。

绥州城中等大小,贞观元年所筑,周长四里二百步。城临无定河,四面石崖,甚是险固,向为边塞军事重地。

城内本有数百军士,由一位名为甄诩的十将领着,城外险要地点也有一些小堡小寨,各有数十人至百余人不等。

而在南边的城平、绥德二县附近,还有一营兵五百余人。这便是绥州的全部正规兵力了,总计不超过1500人,都是本州驻防兵。上次徐浩带来了五百河阳老卒,如今邵树德又带来了铁林都三千余人,这些是野战部队。二者相加,人数已破五千,如何养之?这是个问题。

邵树德看着宴席上的乡老、名流,暗自思忖。甫一上任,便行派捐,怕是有点不妥,难道真要去找那些党项“非法移民”要钱要粮?邵树德不动声色地喝着酒,偶尔与人应付几句,暗中观察哪些人家境殷实,可以解自己燃眉之急的。

这会开始整治地方经济已经来不及了,数千军士,每天都要耗费大量钱粮,他现在也终于能体会当初郝振威如履薄冰的感觉。若不是铁林都这会凝聚力较强,自己也得军士们信服的话,日子还要更难过。

酒席散罢,邵树德直接喊来陈诚,问起了如今的府库情况。

“主公,朝廷今年下发过一批钱粮,现存于夏州,未及分拨至各州县。如今节帅是诸葛爽,听闻主公与其有旧,不妨去催一催,将这部分钱粮拿回来,也好支持数月。”陈诚在绥州也住了阵日子了,虽然尚未正式得官(这需要节帅任命),但无人敢于轻视,很容易便获得了州中大权,对一些情况还是十分了解的。

“黄巢已至何处?”邵树德突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陈诚一怔,不过很快便了然,道:“已至河南,听闻朝廷官将不和,内斗不止,又兵力稀少,恐难制止黄巢。”

河南本有不少兵,但河东围剿李克用、江南堵截黄巢,都抽调了大量人马。而今黄巢突破了官军的重重围堵,进入兵力空虚的河南腹地,一下子有了海阔天空的感觉。

而且当地的官军还在自相残杀。徐州兵奉诏去与黄巢作战,途径许昌宿营时,被安排在毬场。将士们抱怨地方接待的条件太差,差点闹事,后被节度使薛能安抚下来。而已出兵讨黄巢的忠武军官兵听闻许昌有事,慌忙回师,将两千余徐州兵杀尽。这还不算,他们还指责薛能拿许昌钱粮安抚徐州兵,又杀其全家。

忠武军这么一闹,附近各镇、各州惊慌失措,害怕乱兵攻来,纷纷召回自家兵马。针对黄巢的封锁线顿时千疮百孔,起不到任何作用。而今黄巢若想从河南入关中,几无人制止,各镇全在自扫门前雪。

黄巢既入河南,运送至关中的钱粮本就在减少,再入关中的话,还能有屁的钱粮!说不得,这次可能是朝廷最后一次帮关内道诸方镇养军了,以后自求多福吧。

看来是要去夏州走一趟了。一则拜会诸葛爽,二则催讨钱粮,三嘛,也是给手下一批人取得官身。自己当了刺史了,老兄弟能忘?

有了这批钱粮,再加上府库里留存的,估计能支持半年以上了。而过了这半年,恐怕也就不需要绥州百姓继续养他手下的军队了。看这趋势,届时搞不好黄巢已入关中,朝廷必然下旨召天下诸道兵马勤王。夏绥镇肯定也要出兵,到时去关中就食好了。

到底还是有私心的。邵树德自嘲,不用绥州百姓养,还不是要关中百姓养?各镇兵马云集关中,加上黄巢乱军,几十万人马总有的,这对关中百姓来说岂不是一场浩劫?

“今年就不要问百姓征粮了。”良久之后,邵树德才朝陈诚吩咐道:“中秋、社日佳节将至,百姓本来就苦,又骤然多了这么多军士,且让他们休养生息一年吧。来年,本使怕是已在长安左近了。”

“使君,此事还得诸葛大帅做主。”陈诚严肃地说道。

邵树德闻言先是愕然,想明白后差点爆了粗口。自己没当过地方一把手,这就是想当然了。绥州是夏绥镇重要的粮食产地,你说不征粮就不征粮吗?你置夏州诸葛大帅于何地?夏绥十四县,就连拓跋思恭治下两县都要上贡牛羊、青盐,不然大帅何以养军?

“这世道!”邵树德叹气,没招。

内外诸军

清晨,邵树德被身边人摇醒。

唔,好像很久没睡过床榻了。行军打仗,就是苦啊。即便是军头,也得睡大营,周边除了高大威猛的亲兵,就只有凶神恶煞的武夫。一年半载下来,看母猪都觉得漂亮,睡个破床都觉得舒坦,这是人过的日子么?

“将军,今日要去夏州,还请早行。去见节帅,一份见面礼是不能少的。妾闻诸葛大帅出身甚微,字画之类怕是不喜,不如就送些战马、金银器。大帅身边诸将,亦可结交一二……”赵玉轻轻挪开压在自己胸口的粗糙大手,轻声道:“将军是刺史,镇将告身尚需节帅用印,此时宜穿官袍谒见。卢、李诸人,跟随将军已久,对官身无不翘首盼望,将军不妨讨要回来,莫寒了诸将之心。”

“唔,玉娘可真是贤内助。”邵树德起身,在赵氏的服侍下穿戴起来。着刺史官袍谒见节帅,说实话他还真不习惯。考虑到路上要两天多时间,万一官袍弄脏了、弄破了怎么办呢?就是万一遇敌也很麻烦啊。

“州衙内有几件金银器,那个金摩羯纹杯,妾看品相不错,应是蜀中产的。诸葛爽年纪不小了,对金子做的食器应很喜欢,有长生彩头。还有个鎏金银笼子也不错,富贵人家拿来装茶饼。诸葛爽当了大帅,身边自然有人教他这些,将军送去正合用。监军那里,就送那个银鎏提梁罐,将军与他亲厚,礼物也就是意思一下,此罐价值不轻不重,正合适。”赵玉一边帮邵树德整理着官袍,一边说道。

那几件金银器,邵树德昨日依稀见过,但没太在意,随口问道:“玉娘怎懂这些器物?”

赵玉抿嘴笑而不语,随后又小心翼翼地偷瞄了眼邵树德,见他没什么生气的模样,这才继续说道:“战马弓刀,妾不懂,将军自选即可。”

“好。”穿戴完毕,邵树德感觉浑身不得劲,叹道:“这衣服真难穿。”

“妾已经在找人做櫜鞬服,惜未找到打制仪刀的匠人。”

“罢了,不用那么讲究。”邵树德摆了摆手道,准备去厨房用早饭,临出门前,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身将赵玉拥在怀里,道:“以后在某面前该怎么说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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