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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使劲咽下了喉咙中的胡饼,这才说道:“和俺娘子,外加一个半大小子,租着县里发下的耕牛,勉强糊弄吧。”

“半大小子?”

周围几个同乡一下子哄笑了起来。汉子的脸也有些红,恼羞成怒道:“胡二郎,再敢笑弄死你!李幺郎,忘了当年攻江陵,是谁救了你的命?笑,笑个屁!”

赵植这时候也明白了过来,亦笑道:“可是大帅掳回来的那些草原女子?”

“可不是么!”说到此事,汉子也有些怨念:“模样长得还算周正,屁股也大,能生养。就是不会种地啊!俺在拿刀砍人之前,也在郓州种了七八年地,怎么教这个笨婆娘都学不利索!不过照顾牲畜倒还成,罢了罢了,老子受点累,也不算什么。”

“那些牛可堪用?”

“不好用,脾气大得很,耕地太费事了。俺家还算好的,有人家里的牛是完全耕不了地,官府将租费减到了二十钱,还是亏。这牛啊,得打小练。草原上弄回来的牛,野惯了,不服管!”

“今年收成如何?”

“收了不到四十斛麦,交给公中三成五,剩下的都是自己的。去年没课税,今年编了户,要课税了。”

“可还过得下去?”

“应是可以。”汉子笑了笑,道:“俺当初拿刀杀人,可不就是过不下去了么?”

“秋收后种别的了吗?”

“种了点豆子,一亩能收个五六十斤吧。”说到这里,汉子的脸上隐隐现出了忧色。不知道这仗要打多久,他们来不来得及赶回家收豆子,多半是来不及了吧。不过军中传言,大帅许诺给夫子们发赏,一人发四头羊,若此为真,倒也不算亏。毕竟家里又不是没人,婆娘、孩子都能帮着收豆。

赵植看得出来,这位曾经的巢军士卒心里有了牵绊。虽然嘴上一直骂着自家娘子笨,不会种地,但看得出来他还是愿意为这个家付出的。大帅北征草原,收妇孺两万余,尽分予巢众,如今看来,确实起到了收心的效果。

也许这位巢众还对老家郓州有点眷念,但他的孩子出生后,从小生长在银州,那么银州就是他的家乡。所谓的落地生根,开枝散叶,可不就是如此么?

正感慨间,街道上走过一群游骑,应是王遇辖下的州兵。

他们用警惕的目光看着躺满一地的夫子,带头的军官还说了一句:“没让你们住城外就不错了,切勿生事!”

“呸!”待州兵走远后,汉子啐了一口,道:“王遇亦是降人,手底下的兵将却恁般凶,一点不顾当年的香火情分。”

“都是大帅的人,何分彼此。”赵植笑道:“用不用给你们拿几身毡毯?这东西甚是便宜,某一口气买了好几件。”

“不用了。”汉子摆手道:“有这官家发下的被袋,带着股味,不过凑合着用吧。这时节亦不是寒冬腊月,熬得过去。”

赵植笑着点头,然后便回屋了。他看得出来,大帅在镇内威望很高,能约束得了部属。换了别的藩镇,即便是夫子民壮,亦经常扰民。这些个巢众,看样子也被收拾得差不多了,人心在大帅这边。征讨拓跋思恭这仗,胜算很高啊!

陈宜燊

“陈判官,吴司马年事已高,精力不济。有些事,你就多担待下。军械、粮草之事,甚为紧要,勿要令某失望。”节度使府内,邵树德一身紫袍,正襟危坐,案上放了很多各曹司呈递上来的公文,工作节奏看起来还是蛮紧张的。

不过也是时候收收心了。

从绥州回到家后,两个党项侍女嵬才氏、野利氏就被自家正妻领走了。邵某人稍稍有些惋惜,一头草原柔顺胭脂马,一只南山小野狸,尤其是后者,明显不习惯服侍人,每次都是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还时不时挣扎两下,弄得自己兴致十足,每晚都在这头小野狸身上耕耘。

这段荒唐的日子该结束了。休息是休息,工作是工作,战争是战争。打不赢拓跋思恭,自己的威望就会大降,以后还想弄到别有情趣的野狸把玩?

“大帅,某明白了。军械粮草,断断不会出错,这便去办了。”与赵植差不多,陈宜燊的寄俸官是夏州别驾,差遣则是幕府司仓判官,掌镇内仓储事,包括粮食、器械的储运和分发,实权在握。

行军司马吴廉已经老了,之所以还没去职,一是他干了大半辈子,没出什么大的差错,业务能力还是可以的,二呢也是大帅手头缺人才,或者这个职务特地留给某个人的,暂时需要吴廉过度一段时日。

陈宜燊离开后,根本没去曹司衙门,而是叫了一些驱使官,又一头扎去了仓库。

“野利将军、李将军,稍安勿躁!”陈宜燊有些头疼地制止了武夫们的争吵,道:“工坊打制的羽箭充足得很,何须争吵?”

“十二万枝箭,野利将军,今天就派人来领吧。先来后到,勿要争抢。”陈宜燊招了招手,喊来两名驱使官,令他们带着众小使去操办。

野利遇略得意洋洋地看了眼李唐宾,抖了抖身上银光闪闪的铁甲,带着部众离去了。他那些个部众,髡发,披羊裘,眼神凶狠阴鸷,一言不合就与人打架。而且自尊心超强,汉人军士嘲笑他们身上味道重时,总能爆发一场群架。

这几日,因为打架而被幕府推官抓走吃鞭子的军士,总也有上百人了。

“李将军,党羌生西北之劲俗,禀天地之戾气,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呢?”陈宜燊拉住了武威军游奕使李唐宾,劝道:“南山野狸这等生不生熟不熟的蕃部,众虺(hui)盘结,群犬牛牙,依据深山,出没险径,近在宇下,游于彀中,艰难以来,不能铲削。他们能下山助大帅,已是破天荒之事。待击败拓跋思恭,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炮制。”

“现在便炮制了也不怕,连着拓跋思恭一起打便是。南山野狸,还不如某手下的草原羌胡听话,这般跋扈,跟魏博衙军似的,换了其他方镇,怕是早被斩了。”李唐宾没好气地说道。

他现在是武威军游奕使,手底下共两千骑。其中一千是老人,新来的一千是在草原上募集的。可能是见过邵大帅率军北征的威势,这些人还算听话,如今都换成了汉人发饰,就连姓氏都改了。比如,他军中不少姓嵬才的,现在都改姓魏,顺服得很。

李唐宾也不把他们当外人看,一视同仁,因此慢慢收了军心,两千骑几成一体。

不过这个南山野狸就过分了,义从军也是个大杂烩。汉化较久的折马山氏、折遇氏他不张嘴的话,你都不确定他们是不是党项人。但从横山上下来的那帮党项人就不行了,是真真正正的蛮子,李唐宾看着就想抽他们一顿鞭子,太嚣张了,尤其是那个野利遇略。

“李将军,这会也没其他人,有些掏心窝子的话陈某便直说了。”陈宜燊小心翼翼地说道:“野利遇略的妹子如今就在大帅府中。虽说只是个侍婢,但在绥州那段时日,听传闻大帅可是夜夜宠幸啊。如今大帅尚未有嫡子,这万一……”

李唐宾闻言脸色一变,郑重地向陈宜燊行了个礼,道:“多谢陈判官提点。箭矢之事,先领后领本也无甚分别。武威军五日后才开拔,明日遣人来领亦可。”

“将军这是又当先锋了?”陈宜燊问道。

李唐宾笑了笑,没说什么。陈某人是司仓判官,知道各军的开拔时间,但不知道哪一部先走,哪一部后走,本着保密原则,有些事他不能讲,虽然人家刚提点过自己。

好在陈宜燊也是知趣的,一看李唐宾的表情便连连告罪,笑着将这事揭过去了。

他俩在这边闲聊,那边义从军领了箭矢回到城外大营后,野利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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