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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节

 

“侄男还愣着做什么?全军过河,与贼决战,看他们敢不敢打!”邵树德瞟了一眼王瑶,道:“我早说过,王珂这桥,是给我们造的。他现在应是懂了!”

王瑶连连点头应是,转身下去了。

邵树德又看了一眼蒲军营地。

大部分人都缩了回去,这是要坚壁挫锐?

※※※※※※

蒲军营地之内,愁云惨淡。

渡河的五千多人,全军覆没!

便桥上又损失上千。

定难都过河之后,数百人持木棓攻击,受溃兵影响,直接散掉了两千人。

这一战,蒲军的胆魄已经被打掉了。

营内到处是嘈杂声,不停有人嚷嚷着放弃营地,奔回河东。

王珂犹豫不决。

大营内还有两万余人,与敌军人数相仿,或许还可以战上一战?

刘训一改之前劝王珂到一线激励士气的做法,转而苦劝王珂退回河东,固守待援,以拖待变。

“前军小挫,就此退兵,会不会引得人心浮动?”王珂眼巴巴地看着刘训,期待丈人派过来的这位大将能给点意见。

“留后,不是人多人寡的事情。纵有十万大军,然士气低落,又有何益?今日之战,张将军大意了。若建节都不擅自争功,蜂拥而进,乱了阵势。而是在旷野上列阵,持重而行,夏贼也没那么容易击破这几千人。”刘训说道:“夏贼渡河不过千余人,现在走,还来得及。末将愿率两千晋兵死战断后,力保大军不失。”

“这……”王珂有些犹豫。

“留后!”刘训提高了声音,提醒道:“速做决断!要么集结大军出营,猛攻过河的夏贼,毁掉便桥。要么直接退兵,末将领人断后。”

王珂沉吟不决。

若就此退兵,可想而知本就不多的威望就全没了。从今往后,没人会听自己的。兵变、闹饷之类的破事会三天两头发生,根本弹压不住。

若死战到底,方才的大战他也看了。

最开始的时候,建节都击破贼兵,趁势攻入营中,当时他大声击节叫好。虽然刘训有些担心,认为建节都追击的过程中阵型散乱了,容易出事,但兴奋之下的他根本没在意。

但后面的发展让王珂瞠目结舌。

建节都冲进去后,很快被驱赶了出来,溃不成军。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乱作一团。

当是时也,他多么希望有仙术,可以让时间暂停,把建节都重新整顿一下,排好阵列,抚慰慌乱的心情,然后再战。

可惜,这只是臆想。

建节都一路被推到便桥,毫无战意,死伤惨重,连带着其他部分的袍泽也被带乱,士气大跌,失去了战斗意志。

数千人,就这么丢了。

“营中尚有两月粮草,若坚壁挫锐,待夏贼士气低落之后再反攻,可有胜算?”王珂突然问道。

刘训看着他,双眼含煞。若王珂不是李克用女婿的话,估计早一刀斩下去了。

王珂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些过于天真了,大头兵们还能等你两月?说不定早取你头颅献给王瑶了。

而今撤回河东,确实是最稳妥的办法。

“留后,不能再犹豫了。便桥是小,过不了多少人,然若拖的时间长了,过河的夏贼越来越多,可就跑不掉了。”刘训催促道。

“那便——”王珂终于下定了决心,打算溜了。

“留后,夏贼兵出柳谷,破解县,占盐池,一路往虞乡、河东方向来了。”行营都虞候和亲将联袂而至,神情急切地禀报道。

“什么?”王珂大吃一惊。

柳谷在安邑西南,应有驻军,怎么突然就被占了?难道被击溃了吗?

“留后,事不宜迟,现在就走,迟恐生变。”刘训当机立断,喊来数人,扶着王珂便往外走。

王珂急得六神无主。

夏贼很显然是两路出兵,直接介入河中战事了。解县已丢,虞乡若再失守,那河东县可就直接暴露在兵锋之下了。

届时都不需要他们攻城,光镇内人心的变化,都可能会引起诸多不可测的影响。

是的,这场战争在很多人看来,是王氏子孙的内战,而不是外敌入侵,是不需要死战的。王珂、王瑶谁赢都无所谓,他们的日子照常过。两军之间,不少人甚至还是亲朋好友,随意转换立场问题不大。

所以,现在回去,真的有用吗?

好吧,可能有些用,毕竟河中府被王重荣、王重盈经营多年,遗泽还是有那么一些的。但这个时候你若不在城中,事情可就复杂了,很难说会发生什么。

“带留后走。”刘训吩咐道:“回河东固守,以拖待变,搏那万一之机。”

说罢,刘训又喊来数名将校,道:“立刻集结兵马,随我冲杀夏贼。”

挽救危局的办法

汾水南岸,一营又一营的士兵渡过便桥。

桥已经搭了几日了,一夜涨水数尺,几乎淹没到了两军营地附近。

军士们趟着积水,艰难地向外围扩展着防线,方便后续大军过来。

刘训带着两千晋兵列阵于干燥的高地之上,先用强攻劲弩攒射,被压制后,干脆冲下高地,迎上了刚抵达的绛州军一部。

邵树德在河对岸的望楼上,看到的便是如此滑稽的一幕:双方数千人趟着没到小腿骨的河水,艰难地行走在黄泥汤里,互相交兵的过程看起来就像戏台上那假到极致的对打一样。

他匆匆下了望楼,在亲兵的护卫下翻身上马,朝河对岸行去。

有哨骑远远奔来。及近,下马跃入水中,连滚带爬到邵树德马前,禀报道:“徐将军已去下游寻找涉水过河地段,准备追击贼军。”

“让他抓住机会,穷追猛打,能留下多少敌军,就留下多少!”

“遵命!”哨骑行完礼后,又匆匆离去。所过之处,水花四溅。

便桥很宽,亲兵小心翼翼地拉着马辔,护送邵树德过了河。

仿佛慢动作一样的打斗还在继续。

看着不成章法,但却非常血腥。晋兵是拼了老命了,想要阻止夏军追杀。这让人稍稍有些诧异,几缗钱的赏赐,你玩啥命啊?

追击行动从一过河就展开了。

除徐浩所领的铁林军三千军属骑兵外,孟知祥、慕容福二人还带着侍卫亲军两千骑出动,沿着敌军溃去的方向,奋勇追击。

渡过汾水的步卒也越来越多。

他们在军官的指挥下,从两翼包抄过去,逐渐将唯一还在抵抗的两千晋兵挤压到了角落。

邵树德收回目光,带着亲兵策马奔上了一处高坡。

大概有好几年了吧?这几年里,他甚少到厮杀一线了。一般都是坐镇后方指挥,统筹全局。

毕竟,帅和将是不一样的。

托他的“福”,铁林军与敌人面对面搏杀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以至于邵树德都在担心是不是把这帮家伙给养废了。

如今看来,一切还好。几年时间还不至于堕落。若再长一些,比如十几二十年不曾见血,那可能就真的废了,因为有经验敢打敢拼的老兵年纪到点,新人在优渥的生活中成长缓慢,那才是真的完犊子——就像后梁末帝时期的汴梁禁军,装备一流,但战力排名第二的天武军却被李存勖轻视,认为他们不如朱全忠时期的前辈能打。

“派人去劝降刘训。”邵树德看着正在困守犹斗的晋兵,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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