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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1节

 

他是杨行密的女婿,当然见不得这等人神共愤之事。

十一月初十,李承鼐自领万余兵马南下,威逼广陵。同时还说动了驻守楚州的衙军一部万人,共同“清君侧”。

十一月十四,秦王邵承节亲自淮北督战。

平卢军一万九千步骑打头阵,龙骧、金刀、银枪二军继之,浩浩荡荡杀过淮水。

淮人军心混乱,不堪一击。

数日之间,经营多年的重镇淮阴告破,承鼐弟承鼎举城投降。

留守楚州的李承来连连告急,请求李承鼐回师救援。

与此同时,楚州城内不断有军士溃逃,混乱无比。

有人破口大骂,诅咒那些弃城而逃之人不得好死。

有人嚎啕大哭,想不通之前还好好的大军怎么就瞬间崩了。

要知道,在此之前他们利用淮水防线,屡挫高家兄弟、李存孝等人,数年间至少斩杀了五千余平卢军,而自身损失还不到对方一半。

他们是有战斗力的,并不畏惧夏人,但现在怎么就乱成这样?

李承鼐急着赶去广陵,不断催逼大军前进,刚至高邮,听到淮阴丢失、山阳岌岌可危的噩耗,不得不调转方向,先解决了夏人再说。

淮军连续数日“折返跑”行军,气力大衰,行至宝应之时,被快马赶来的金刀军突袭,全军大溃。

李承鼐痛哭流涕,对着广陵方向拜了三拜,自刎而死。

李承来听到大军覆灭的消息后,绝望之下出城投降。

整个淮南最具战斗经验的楚州集团,至此遭到除名。广陵北方,已是一片坦途,只剩下少数几个军镇,已然难以抵挡夏军兵锋。

宣歙方向,广捷、天成、岢岚等军蜂拥东进。

李遇、陶雅倒没有如李承鼐那般莽撞。他们先假装东进勤王,待夏军追击后,设伏大败李嗣源。

李嗣源暴怒,整兵再战,击破淮军,斩李遇,克池州。陶雅连歙州都没敢回,仓皇奔回宣州,拉丁入伍,固守城池。

江北有舒州兵渡江南下,广捷军与之战,大败。周德威率军来援,将敌击退。

寿州朱景攻庐州,他先礼后兵,一番劝说之后,朱延寿举城而降,又打着诛杀逆贼的旗号南下舒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城。江南的舒州兵无奈,向赵匡凝投降。

到腊月底,秦王邵承节已扫清广陵以北的各处障碍,斩首四千余,并接收了数支淮军的投降。徐温、张颢紧紧掌控着左右牙亲军和广陵城,东院马军指挥使王绾犹豫再三后,选择与徐温、张颢一起投降。

其余淮军见大势已去,多逃往江南。

周德威、李嗣源再攻取池州后,迫降歙州,目前在围攻宣州,屡战不克,伤亡有点大。

朱延寿又劝降和州,唯滁州、濠州守军尚在犹豫,不肯投降。

吴越钱镠也趁机取得了战果。

苏州刺史杨师厚北上攻常州,三战三捷。

大将顾全武攻取克衢州,兵围睦州,淮将朱思勍与其战,不利,退守城池。

整体战局推进十分迅速,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得了扬、楚、庐、舒、和、池、歙、衢八州之地。淮人从未经历过如此惨败,夏人也从未取得过如此辉煌的大胜,直令双方厮杀的数十万大军目瞪口呆。

目前,淮南一方只剩下濠、滁、宣、睦、昇、润、常七州之地,且互不统属,各自为战,败亡已是必然。

后人谈及此战,徐温、张颢二人是绕不过去的。

淮南灭亡的责任,多半会扣在这两个背主之人头上。至于大夏攻灭全国大部分藩镇所取得的巨大战略优势,会被有意无意淡化。

如果没人帮他们洗地的话,徐、张的名声估计会遗臭万年了。

消息传回洛阳后,已经是建极十二年(912)了。

正旦朝会之上,邵树德欣然接受了群臣的恭贺。

对他而言,这是迟来的荣誉。

一般而言,占全了传统汉地,基本就可以称为正统王朝了,史书上不至于给你个割据政权或“伪朝”的称呼。

何况他还拿下了辽东、河陇,且还是实控的那种,这就更是超越了许多大一统王朝——派遣流官、驻扎军队、收取赋税,是实控的标志,辽东、河陇显然是符合这三大条件的。

但欣喜之后,看着宋乐缺席的座位,以及陈诚的满头白发,又满不是滋味了。

“去宋府。”正月十八要巡幸西京,他有预感,如果走之前不见下面的话,或许永远见不到了。

换了人间

“快马常苦瘦,剿儿常苦贫。黄禾起羸马,有钱始作人。”宋府之内,邵树德轻轻哼唱着,眼神之中满是追忆。

半躺在床上的宋乐跟着节奏,右手轻拍,神色怔忡。

唱完之后,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好一个肆意昂扬的岁月啊!

《幽州马客吟歌辞》风行整个北地,是天德军中常见的鼓角横吹曲。

唱这首歌的时候,邵树德还在扛着刀砍人。

唱这首歌的时候,宋乐兜里还没几个钱,有时候还接济贫人,惹得婆娘抱怨不已。

那时候,苦、穷、累是生活的主旋律,一不留神还会没命,但却令二人缅怀良久。

“这首歌,有些人都不太会唱了。”邵树德道。

“他们唱的是新朝雅乐。”宋乐说道:“陛下常言,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你我的使命,便是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他们安居乐业了,便不用再唱这等苦叹之歌了。如今的丰州剿儿多是府兵,日子滋润着呢。”

邵树德亦笑,宋乐果是洒脱,天下何有此等奇男子。

“先生当年在监军府为僚佐,便想着天下大事了么?”邵树德问道。

“与友人喝酒发牢骚时才会谈及。”宋乐笑道:“平日里日子紧巴巴的,为柴米油盐发愁,哪想得到许多。”

“后来呢?”邵树德问道。

“后来发现陛下简直不类武夫,品行方正、赏罚有度、不爱钱财,便打算多多接触。”宋乐说道。

邵树德默默咀嚼着,然后问道:“我让先生失望了么?”

贵为天子的他,居然有那么一丝丝的紧张。

我心狠手辣,杀人如麻,还玩弄别人老婆……

现在的自己,与三十年前的自己,变化何其之大也,简直就不是一个人了。

“没有。”宋乐轻笑一声。

他又不是迂腐之人。平日里的劝谏,那也是本着能救一个是一个的态度。

受制于精力,玩弄妇人才能玩几个?别玩弄天下百姓就行,那可是千千万万。一旦起了祸事,哭喊之声简直上恸苍天。

邵树德闻言暗暗松了口气。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后,邵树德才叹道:“好久没去丰州了。”

宋乐也面现怀念之色。

他是河东人,但大半辈子都在外头奔走,养家糊口。

在丰州的时候,生活谈不上富贵,但却是他一生中最好的年华。

在胜州的时候,圣人战事颇有进展,他劝课农桑,成就感满满,为此还留下了许多诗篇。

如《胜州东城赠田叟》、《仲春逢耕者》、《良田行》、《河堤曲》、《题野老农舍》等,都是农事诗。没有华丽的辞藻,但有满腔的热情,看到百姓生活一点点好转,看到府库日渐充盈,心中的喜悦溢于言表,第一次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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