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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4节

 

追敌在即,两人没有过多闲谈。出击的准备工作完成之后,李璘大手一挥,带着三千多人连夜南下,追击而去。

长贲关内,还有少许人马留守。他们主要负责收容掉队的己方士兵——长途追袭,敌方会掉队,李璘的先锋大军当然也会有人掉队。

从长贲关南下,道路其实十分艰险。

或许是白天下过雨的缘故,地面还有些泥泞湿滑。

好在天上还有点星月,不然这场追袭可能尚未见到敌人,自己就已经被摔得七零八落。

但饶是如此,南下的过程中,还是时不时有人滚落山谷,生死不知。

正如海上行船,水手掉入海中,船只不会停下来一样,此时也不会有人去搜寻坠崖的己方袍泽。

他们只能自生自灭了,这就是残酷的战场。

子时,大军在山路旁找个处平地休息。

李璘举目四望,两旁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树林,以及深浅不一的沟谷。再远处,则是连绵不绝的山岭,在夜中黑沉沉的,给了他很大的压力。

山谷之中,偶尔会有些动静。可能是野兽,但更可能是人类弄出来的。

李璘懒得去搜寻了。

他很清楚,在这群山峻岭之中,一定还有大量溃兵躲藏着。但这些失去建制的人并不可怕,也造不成什么威胁。只要比他们快,一切都不是问题。

休息结束后,他又带着所有人上马。马儿不是很情愿,焦躁不安,甚至尥蹶子踢人,但在安抚之下,所有人最终还是跨上了马背,向南直冲而去——军士们都能吃苦,马儿却不能吃苦,实在太不像话了!

丑时,就在所有人都被枯寂、危险的行军弄得士气有些低落之时,走在最前面的数十骑突然停下了。

“准备杀贼!”

“准备杀贼!”

“准备杀贼!”

命令一道道传递了下去,直到黑沉沉的夜幕尽头。

李璘深吸一口气。

前方不远处,数千贼人正在张设营地。

他们似乎刚刚赶到,乱作一团。连斥候岗哨都未及派出,卸货的卸货,伐木的伐木,生火的生火……

“骑兵在前,直趋贼营深处,将其搅乱。”

“步卒在后,冲至营前下马整队冲杀。”

命令又一道道传递了下去。

其实没必要如此了,以有心打无心,眼前的南蛮中似乎还混了不少夫子,怕是被骑兵一冲就乱了。但李璘还是下意识按章法来——不按规矩瞎打一气,或许这次能赢,可一旦遇到硬茬子,就会吃大亏。

命令传递完毕后,李璘高举铁挝,道:“今日——”

“有死而已!”军士们齐声应和。

声音不大,但浓郁的杀气瞬间弥漫开来,如果山岚一般笼罩了全场。

四百余骑一马当先,冲过了短短的数百步距离。

步卒们一夹马腹,紧随其后。

冲锋过程中不断有人摔落山谷,但整条长龙依然以一种莫可抵挡的气势冲进了敌营。

刀剑劈砍在惊愕的敌兵胸口。

马蹄践踏在绝望的敌人背部。

哭喊声此起彼伏。

整个营地几乎在一瞬间炸了……

数千贼兵狼奔豕突,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郑仁旻连夜派过来的这几千伐木设栅的兵,不过是送菜罢了。

动员

乌云飘来,遮住了本就不多的星光。

天空又飘起了濛濛细雨,在这浓得化不开的夜幕之下,一场单方面的杀戮已近尾声。

南诏兵吃过晚饭后正准备休息,却被上官临时差遣北上,带着车马及工具,伐木造栅。

毫无疑问,每个人心中都满腹怨气,路上就已经抱怨不休。抵达目的地后,还没来得及吃点食水、恢复体力,就被军官勒令伐木,怨气更盛。

三千士兵外加两千部落丁壮,就在这山势艰险处吭哧吭哧地干了起来。

期间遇到了一股向南溃兵的兵马,听闻来自长贲关,本想收容他们一起干活,不料带队的人十分嚣张,根本不买账,直接冲破阻截消失在了夜幕之下。

这简直让他们气歪了鼻子。

但没办法,人家是东川节度使杨干贞的亲戚,你还真拿他们没办法。

溃兵溜走之后,他们继续干活。因为心中有火,手脚并不麻利,于是军官、头人们拿着鞭子就抽,营地一片乱哄哄的景象。

就在这个时候,李璘统领的三千多步骑如神兵天降一般,直接冲到了目瞪口呆的他们面前。

抵抗是不可能抵抗的。

人分散在各处,建制混乱,披甲持械的人少之又少,体力也大为亏欠,比起连夜赶路的夏人并不占优势。

于是乎,溃败就不可避免了。

李璘统率的四百骑兵已经退到了远处,步兵成为了杀戮的主角。

南诏兵慌不择路,直接就往之前砍树的山坡下溜去。但黑夜之中、慌乱之下,哪那么好走?再加上推搡拥挤,不知道多少人滚落到了深谷之中,惨叫声不绝于耳。

有人滚到了树干或石头之上,眼前一黑。

有人直接摔落悬崖,凄厉的惨呼声在空谷之中回荡不休。

有人落入了湍急的河流之中,浮浮沉沉一会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间的击溃战,有时候就这么可怕。

如果是地形复杂的山区夜间击溃战,溃兵会遭受什么就只有天知道了——印度人被当场打死的不多,但跌落山谷、河流的极多,下场如何大家都知道,能当俘虏的都是幸运儿了。

李璘在一旁看得也暗暗心惊。

这种地形,如果己方遭到夜袭,全军大乱,下场不会比敌人好太多。

遥想当年李晟、曲环破蕃、诏联军,贼众十余万,真正当面杀死的其实只有七八千,但把敌人围困在山谷之中,逼迫他们突围,慌不择路之下,冻死、饿死、摔死数万人。

西南的山区,与北方大平原是不一样的。

环境不一样,战争形态也就不一样。

李晟带的是神策军,曲环带的是幽州兵,他们从北方而来,然后迅速适应了西南地形,并连连取胜。史书上不过寥寥数笔,但这种超强的应变能力,在李璘这种内行人眼中,当真不得了——不仅仅是主将厉害,下面的军校水平也不同凡响。

战斗很快结束了。

军士们将俘虏驱赶到一处,数了数,大概只有六七百人。

李璘一瞬间目露凶光,但想了想后,还是算了。

他让人找来绳索,把俘虏捆上,就地看押,然后搜出了南诏兵携带的食水,招呼众人吃喝——当然,斥候是要远远散开警戒的。

众人刚打了一个大胜仗,斩首不下千级,士气正盛。地上满是泥泞,大伙也不嫌弃,全部席地而坐,吃喝了起来。

“一会继续追击。”李璘找来了几名将领,说道。

“虞候……”杨师贵犹豫了一下,道:“儿郎们白天大战一场,又连夜追敌,虽说有马代步,但体力大亏。若贼人坚定守御,怕是难以取胜。”

终究是人,是肉体凡胎。你技艺再好,战斗力再强,如果体力不支,也发挥不出实力。

李璘默默点了点头,道:“我自然知晓,不用你多说。但打仗嘛,有时候就靠一个勇、快、奇。南蛮知道咱们这么快过来吗?”

杨师贵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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