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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郑梅数落了两句,转头让陈志生把水端到这屋来,好让陈兰君洗手。

她自己则打开柜子,拿出两三只蜡烛。借了煤油灯的火,点燃一只,放在陈兰君的书桌上。

油墨的印子不是那么容易洗去的。郑梅握着陈兰君的手,放在水里,搓了又搓,还是有一些青黑色洗不掉。

陈兰君倒是无所谓,说:“洗不掉,算了,反正等下说不定还要粘上些,到时候一起洗。”

“小祖宗,你又折腾些什么呢?”

“想印一些复习重点,到时候送给同学。”

郑梅不解:“这事情不应该是你们老师来做吗?”

陈兰君笑笑:“我来做,正好也能收点辛苦费嘛。何况,也不麻烦。”

这话一入耳,郑梅的眉头慢慢蹙起来。

但陈兰君满心在想复印的事,没注意到。

陈志生问:“饿不饿,我去煮碗面?”

他一提,陈兰君还真感觉有些饿了。一路奔波他都没歇口气,更别说吃东西了。

乡下的土灶,每次生活都挺麻烦的,幸好刚才烧水的一个煤炉子还没完全熄灭。郑梅和陈志生一顿忙碌,不久,端来碗面条,里面还卧着个鸡蛋。

陈兰军君,捧着面碗吃了个精光,连汤都仰头喝的一干二净。

可见是真的饿了。

稍稍寒暄两句之后,她和爸妈互道晚安。

房门一关上,她又点燃了一支蜡烛。

平常的周末,小妹是住在学校宿舍的,没有回来。这样也好,方便陈兰君霸占整个书桌。

她将油印所需的各项材料一一摆好,铁笔、蜡纸、油墨罐、滚筒还有白纸,将书桌占了个满满当当。

这样的手工是油印也是个技术活。先得在蜡纸上用铁笔刻出痕迹,然后放进油印机里,用蘸满墨的滚筒去推,油墨透过蜡纸刻出的痕迹渗透,就在底下的纸张上显出字影。

但凡蜡纸刻字不均匀,那白纸上的字就会印得乱七八糟,因此很讲究刻功。

陈兰君失败了两次,到第三次,才勉强成功。

真正印出可用的纸时,月已至中天。

另一厢,郑梅侧卧在床铺上,睁着一双眼,就是睡不着。

她的女儿,她自己知道。陈兰君那懒鬼性子,若不是为了挣钱,哪里会去接这种帮人印卷子的活。

好好读着书,为什么要挣钱呢?还不是为了减轻一些家里的负担。

可这……明明是作为父母的责任啊。

郑梅越想越睡不着觉。

她既欣慰于陈兰君的懂事,又心疼她,同时懊恼自己的没用,无法让女儿心无旁骛的读书。要是自己是什么大干部、大领导,家里衣食无忧,兰君何苦自找苦吃,又要忙学习,还要想赚钱的路子。

夜色里,她轻轻一声叹息。

枕边人翻了个身,轻声问:“阿梅,你也没睡着吗?”

显然,陈志生也未睡。

郑梅索性坐起来,说:“不行,为了三个女儿,我们得更努力些。”

陈志生自然也是一万个同意。

郑梅向来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当下就披衣起身,在月光照见的地面上来回踱步,思考着该往哪个方向努力。

如今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了,不像以前一样吃大锅饭。国家鼓励农民自己干好自己的。郑梅本来也想多租几亩地、多养几头猪。一步一步地为女儿们积攒些钱财。然而这类型的方法到底太慢了些。

还是得想想其他的路子。

算一算家中可以利用的资源。嗯,陈志生学的一身木匠本领似乎可以派上用场。

郑梅转头问陈志生:“你现在的手艺,打几张桌子、椅子、板凳什么的,放出去卖。能不能行?”

“我的手艺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万一有‘打办’的人来查……”陈志生迟疑了一瞬,眼神坚定了,“没关系,只要能挣到钱,真有个万一,我就是去学习班待一两个月也值得了。”

“没有万一,也不会有万一。”

郑梅斩钉截铁说:“我想想怎么样才能让你名正言顺地去做这门生意?如今种地的形式都改了,大锅饭也没有了,没道理没有办法正儿八经做个生意。”

第二天一大清早,叮嘱好陈志生为陈兰君做早饭之后,郑梅便出了门,直奔大队办公室而去。虽然挂了一个生产大队办公室的牌子,但说白了就是一间土房子,就在村口。

郑梅是有钥匙的。解下腰间钥匙,打开门。

灰白的三面墙壁,张贴着许多具有年代记忆的宣传画以及红彤彤的标语,还有一些领袖人物的画像。

生产大队办公室中央摆着三四张桌椅,都是掉了漆的那种。其中的一张桌子属于郑梅。

她翻箱倒柜,将近期所收到的文件指示尽数翻出来,试图寻找到支持自己行为和想法的政策。

找了半天也没找见。

郑梅又跑了一趟公社。

正值周末,不是正经的上班日子,除了几个值班的,公社没什么人。郑梅着重看了看门口的宣传栏,上面贴的纸她一张一张地看过,还是没有有用的信息。

没办法,她只好去敲桥公社书记家的门。

公社书记叫黄龙,算是郑梅的老领导,对她印象不错。黄龙年轻的时候是跟着一起奋斗过的,真心实意地想要为人民办点实事,因此对于郑梅这种有干劲,有能力的干部很喜欢。只是这十年见过太多荒唐事,加上快要退休了,精力不济,因此渐渐有些不管事,一切按照成例来,不出挑、不犯错,踏踏实实的。

有这么一份渊源在,即使郑梅没头没脑地跑过来,黄龙也没恼,反倒仔仔细细听她说了一遍来意。

“这种支持么,我们公社好像没有收到明文通知。”

黄书记抱着一个大茶杯,坐在靠近窗户的躺椅上,悠悠地说。

郑梅赔着笑,说:“这种事情原来不应该冒昧过来打扰,只是我家的几个女儿,黄书记也知道。都在读书,而且二妹又是复读,之后考上了大学也少不了用钱的时候。还请老领导费心想想,是不是有什么说法?”

黄书记想了又想,说:“小郑啊,也就是你,别人我都不搭理的。我前两天听收音机,好像听到了一些,不知道有没有用,好像是‘关于发展社队企业若干问题的决定’。”

“好像说的是,只要是符合经济原则,有部分可以在农村加工的产品,可以由社队企业来加工。”

郑梅听了这话,眼前一亮。这意思,倘若有了社办企业的牌头,就不用担心触犯投机倒把的条例。

但摆在眼前的有两个问题,第一,这消息到底准不准确?可有明文规定?总要白纸黑字写着的,别人来找麻烦,她才能光明正大地和人对峙。

第二个问题,就是公社现在其实并没有办企业。而眼前这位老领导这两年又要退休了,对于这种新的政策也不是很热络。真要把这事情办成,少不了要跑东跑西,搭上各项人情。

郑梅感谢了一番,问:“老领导这里可有相应的公文没有?”

黄书记只是摇头,说:“这个嘛。你自己去寻寻看吧。”

说着他揭开茶盖,吹了吹袅袅茶烟,喝了一口茶。

这是端茶送客的意思。

又是一番感激的话语。郑梅告辞。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琢磨这件事。

既然老领导都说了,他是听广播里说的,提到的文件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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