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这一刻,婉竹心里对杜丹萝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她垂下首,瞧着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而后便与静双说:“你去跟爷说,就说我见了血,肚子疼的不得了,让他务必马上赶来碧桐院。”
她将“马上”二字咬的极重,唇齿间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怒意。
她想,人活在这世上总会有些逆鳞是旁人无法触碰的存在。
她的这片逆鳞便被杜丹萝触碰了。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
二更 诬陷+把软肋露于人前。
仅仅两刻钟, 齐衡玉便撂下了手边的一切事务,向齐老太太说明了缘由后便赶到了碧桐院。
此时落英已在去请鲁太医的路上,又是提着灯盏叫二门的婆子们开门, 又是把睡下的跟车小厮们唤醒, 架着马车便赶去了鲁太医家的府邸。
齐衡玉一走进碧桐院的正屋, 便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苦药香味, 间或掺杂着些恼人的血腥气。
越过层层叠叠的罗帐,他撞见了端着铜盆往外走的容碧,胆战心惊地觑了一眼那铜盆,能清晰地瞧见在昏黄的烛火下融进水里的血迹。
只是这一眼便险些让齐衡玉肝肠欲裂, 一颗心仿佛被人踩在脚底碾压成了碎泥。
他一径走到了婉竹躺在的床榻前, 见碧白和碧珠两个丫鬟红着眼替她擦拭额上的汗珠,心口骤痛的愈发厉害。
临到此刻,齐衡玉甚至不敢把目光落在婉竹身上,出口的话音也颤抖不已, 他问:“你们姨娘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
碧白哭丧着脸说:“方才来了个脸生的小丫鬟,说是大太太赏赐给了姨娘一碟糕点, 姨娘便吃下去半个,结果没多久就成了这副模样。”
齐衡玉听得此话后,心中震怒的同时又终于敢把视线挪移到了婉竹身上, 只见她紧阖着眸子躺在床榻上, 脸色煞白无比, 瞧着便像是一朵失去了生气的焉花。
“你们都是死人不成?脸生的丫鬟送来的糕点也敢让你们姨娘用?”他怒到了极点, 便只能以冷若冰霜般的话语诘问着伺候婉竹的丫鬟。
碧珠霎时滚下泪来, 哭哭啼啼地说:“姨娘的吃食本该由杜嬷嬷来管, 可今日邓嬷嬷被夫人唤去了松柏院, 已去了好几个时辰都不曾回来了。”
丫鬟的泣声让齐衡玉心头的烦乱愈发加重了两分, 太医未赶来,少了邓嬷嬷之后屋内又只剩了个不能主事的丫鬟,乱糟糟的一团实在令人揪心。
可除了揪心之外,更另齐衡玉的心如坠寒窟的是——杜丹萝无视他的警告,再度使出这样下三滥的招数来伤害婉竹。
荣绮语的这条命于她而言并没有半分惊醒的意思,她反而变本加厉,手段层出不穷、愈发毒辣。
齐衡玉瞥了一眼仍是不曾醒来的婉竹,掩住了漆眸里的歉疚,只吩咐容碧、碧白等人:“好生伺候你们姨娘,我会赶在太医来之前回来。”
说着,他便决绝地拂袖离去,踩入浓重的夜色时,任谁都能瞧出此刻笼罩在他周身内外的怒意。
足足等了好一会儿,婉竹才缓缓地睁开了眸子,她先瞧了一眼金玉手腕上的伤口,叹道:“苦了你了。”
说到底金玉也只是性子要强些,对婉竹的心却是不掺半分假意,今日既是要给杜丹萝头上泼脏水,那便一定要把苦肉计给做足了才是。
容碧端出去的水盆里装的便是金玉的血。
婉竹让碧白去取了膏药来,可金玉却摆了摆手道:“戏要演足,如今不好露出什么马脚来,等邓嬷嬷回来之后再上药吧。”
婉竹点了点头,望向金玉的眸子里既有怜惜,也有感念。
松柏院内。
杜丹萝沐浴净身之后便换上了寝衣,因日子过的实在是苦闷,这些时日她便会在安睡前饮上一杯暖酒。
烛火摇曳,杜嬷嬷一脸爱怜地注视着杜丹萝,见她神色郁郁地不愿多言,便道:“夫人快些歇息吧,明日一早奴婢便会把那邓嬷嬷放回碧桐院。”
今日她们劳师动众地把那邓嬷嬷关在了松柏院好几个时辰,软磨硬泡加上威逼利诱,却没有撬开她的嘴,问出婉姨娘的半点消息来。
“还以为是个多要紧的人物,在我们这虎穴里待了这么久,那边却一点消息都没有。”杜丹萝意兴阑珊地拢了拢自己鬓边的碎发,颇为怨怪地瞪向杜嬷嬷。
杜嬷嬷便立时道:“夫人别急,咱们这布棋没有走错。那邓嬷嬷如今虽嘴巴老实,可她在咱们松柏院待了这么久,那边婉姨娘难道会对她半点疑心都没有?”
此计进可探听碧桐院的消息,退可离间她们主仆。怎么瞧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计谋。
杜丹萝听了杜嬷嬷的话也只是颔首一笑,而后便绕到了插屏后,以青葱似的玉指拨弄了几下古筝,可人却是懒懒的提不起半点兴致。
她扬首望见了插屏上多子石榴的纹样,便倏地自嘲出声道:“瞧着老太太和大太太对她这般小心的模样,也知晓她必是有了身子。”
多子多福。
入门三年她连与齐衡玉圆房都是奢望,如何能像这插屏上的石榴一般多子多福?
杜嬷嬷瞧着杜丹萝这副被哀伤笼罩着的模样,心里酸涩不必,正欲开口劝解的时候,门外却响起了双菱裹着欢喜的声音。
“世子爷怎么来了?”
齐衡玉的突然到来让杜嬷嬷浑身一震,连杜丹萝也倏地从软椅里起了身,错愕不已地望向杜嬷嬷。
正屋的屋门被人从外头推了开来。
齐衡玉迎着夜色而来,俊朗的面容上尽是能与夜雾融为一体的薄冷,他先瞧了眼垂首而立的杜嬷嬷,而后便望向了另一侧的杜丹萝。
“杜丹萝,我真后悔娶了你这个毒妇。”
他冰冷中透着无尽愠怒的话语让本陷在欣喜里的杜丹萝僵了僵身子。
齐衡玉的突然出现,让她眉间、眸中,嘴角都染上了喜意,可因齐衡玉的这一句话,那些喜意荡然无存,改而化成了层层叠叠的酸涩与哀伤。
她一言不发,一旁的杜嬷嬷却是出言为她辩解道:“世子爷可是在说邓嬷嬷一事,您误会夫人……”
话未说完,齐衡玉已用冷厉的眸光截住了她的话头,并道:“滚出去。”
不留情面,语气恼怒到了顶点。
杜丹萝绞着自己的玉指,只觉得眼前的一幕处处里里都透着荒唐。太过荒唐,以至于让她忘了她是齐衡玉的正妻,那位养在碧桐院里的婉姨娘只是个出身低贱的妾。
可齐衡玉哪里是把她当做正妻来尊敬的样子?
她不甘心就这样输给一个贱妾,可再不甘心又能如何?
如今那婉姨娘怀上了齐衡玉的子嗣,不但是齐衡玉要保她,连齐老太太和李氏那儿也顾着那贱人肚子里的一块肉。
多可笑,多讽刺。
她冷笑一声,眼瞧着杜嬷嬷欲灰头土脸地退到屋外去,她便出声道:“嬷嬷是我们辽恩公府的婆子,什么时候要听齐小公爷的差遣了?”
杜嬷嬷一听这话便知杜丹萝已将荣氏劝诫她的话语丢到了九霄云外去,又犯起了吃软不吃硬的老毛病,她慌忙用眼神示意杜丹萝不要与齐衡玉硬顶,可杜丹萝却是理都不理她。
“你想害婉竹肚子里的孩子,即便是老太太也保不住你。”齐衡玉此时尚且能压抑着心中的怒意,在从碧桐院走来松柏院的路上,他在萧瑟的冷风中想明白了他与杜丹萝这四年的龃龉。
无论如何,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