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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节

 

“我并没求你救我。”

司云落睁开眼, 对上慕星衍有些愕然的眼神, 还是不自觉地放软了声音。

“你没必要为了我, 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我是个惜命的人, 但也不愿意有人为了我而不爱惜自己,你懂了吗?”

可慕星衍当时并未想那么多。

他只是慌了神, 想冲上前去接住她, 确认她安然无恙后, 才能放下心来。

即使会为此让伤口再度崩裂,也在所不惜。

见他仍在愣神, 一脸呆呆的样子, 司云落伸出手, 掐住他的脸颊扯了扯。

“说话, 听见了没有?”

接连发生了两次这样的事情,让她感到惶恐。

她扪心自问,并没有为了慕星衍去以身犯险的勇气。

慕星衍却不这样想。

他一向随心所欲,并没有打算挟恩图报。

顶多在事后存了点私心,想要和她亲近而已。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允许司云落和他划清界限,何况她说了也不算。

当毫无保留的炽烈遇上谨小慎微的冷静,他们彼此了解,却又并不能真正地互相理解。

一旦揭开了缠绵的表象,势均力敌的底色就会重新浮出水面。

玫瑰的倔强他早有领会,但那是他一手养大的玫瑰,捏碎她或把她做成标本留在身边,不存在于他的选项之中。

千言万语堵在心间,慕星衍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冷硬地回敬她三个字。

“我乐意!”

司云落叹了口气,看在他身受重伤的份上,无心与他纠缠,疲累地闭上了眼睛。

这样不予理会的态度刺激了慕星衍,他俯身压了过来,赌气一般地吻着她,热切而不容拒绝。

他想起了很多事情。

譬如她忽冷忽热的态度、忽远忽近的距离。

她极少主动吻他,次数屈指可数,往往只是蜻蜓点水地掠过。

偶尔纵容他放肆,也不过是因为心软而已。

巨大的阴影攫住了慕星衍。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只是他太过相信他们之间十数年的情谊,让他刻意忽略了一切看似不合理,但实际有迹可循的细节。

终于,他埋在她颈间沉默良久,久到司云落几乎以为,他或许又睡了过去。

沉重的呼吸声突然被打破,他啃了一口她的锁骨,唤回了她的注意力。

“你为什么……从不说你喜欢我?”

司云落没有回答,只是伸出双手,像往常一样环住了他。

他有些自暴自弃,似乎执着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于他而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只是相拥而眠的样子,像是最难舍难分的一对恋人。

司云落知道,慕星衍失血过多,他的片刻清醒坚持不了多久。

待他重新睡了过去,她才试着用指尖去抚平他的眉心。

看似乖巧的睡颜,眉头却总是蹙着的,半点也不肯退让妥协。

司云落尝试无果,不禁失笑,轻轻吻了吻他颤动的眼睫,趴在枕上看他。

她喃喃道:“慕星衍,你也从没说过,你喜欢我的。”

争执谁先动心或许没什么实际意义,但少年人一定会乐此不疲。

即使那么多年互有输赢,但唯独在这件事上,司云落不说会赢,起码一定不会输给他。

她伤得不重,也睡不着,总躺着身子就会惫懒,索性偷偷溜下了床,去外面呼吸新鲜空气。

闻既白和岑如默都不在,只有位老妪在桌旁做着女红,在看到司云落时,苍老而混浊的眼睛露出笑意。

她放下手中活计,与司云落攀谈起来。

“听说你们几位是仙山上来的仙人,多亏了里面那位小哥,我儿才避免了献祭的命运,真是太感谢了!”

司云落敷衍应着,心想慕星衍不过是想了个简单粗暴的办法,举手之劳罢了。

那老妪继续道:“听那些回来的新郎说,根本没有什么龙女,就是个丑陋的海怪,已经被仙人们解决了。往后这一带可就永保太平喽!”

“什么海怪,也敢妄称龙女,骗取香火祭祀不说,还差点害了这许多性命!呸!真晦气,死得好!”

司云落知晓来龙去脉,听不下去,径直打断了她,问道:“您知道我的同伴都去往何处了么?”

老妪摇了摇头,手却指向门外。

“都出去了,现下村里的人都在原来的神庙那里,忙着拆除龙女像呢,姑娘要不去那边看看?”

海怪消失后,大海归于风平浪静,久违的和煦日光再次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之上,海风中夹杂的咸腥水汽扑面而来,无端让人想起了那化为泡沫的龙女。

司云落在神庙外的一块巨大礁石上找到了闻既白。她爬上去,坐到他的身边。

闻既白不用看,便知晓是她来了,一双眼紧紧盯着面前如火如荼的忙碌景象。看着原本栩栩如生的龙女神像,被重获新生的狂热人们推倒在地,又在重锤击打下碎成几截,被合力推入大海。

做完这件事的人们欢呼起来,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没有人会知道,他们曾经诚心供奉的龙女,刚刚牺牲了自己,换取此地沿海一带的平安。

闻既白开口说话时,连声音都在颤抖。

“落落,其实……我是个很自私的人。”

“当时我算出来了的,我以为、我以为龙女指的是你,才不肯让你出面。当发现原来卦象所指是海珠之后,我竟然松了一口气,想着只要我身边的人平安无事就好了,哪怕会有旁人代替去死。”

他语速很慢,有时候又有些语无伦次,司云落只是静静听着。

“我只能预言即将到来的灾祸,却无力做出改变……与你们的血脉是完全不同的,有时候我会在想,师尊把我捡回玄灵宗,是否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司云落像第一次见他时,他对她做的那样,牵住了他的衣袖,想要给予他一些力量。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在你的帮助下,如今海底亡灵已尽数往生,岸上居民也无一伤亡,算得上是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好的结果。”

闻既白似是想起了什么,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是了,落落你说过的,与其信命,不如相信自己。”

预言中生机尽绝的场景没有发生,或许落落说得对,天命并非不可改变,人力亦可扭转结局。

两人没再说话。

司云落有时候觉得,没有比她更自私的人。

如果闻既白都觉得自己自私,那她又算什么?

过了一会儿,闻既白起身离开,回去查看慕星衍的伤势,问司云落是否要同他一起。

司云落却只是摇摇头,依旧坐在礁石上。

神庙前载歌载舞,十分热闹,或许用不了多久,人们又会树立新的信仰,供奉虚无缥缈的木偶。

她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与她毫无关联。

直到再次有人坐在了她的身侧。

司云落扭过头,看见了似曾相识的饕餮面具。

“是你?”

面具下的人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又示意她看向那些肆意庆祝的人们。

他的声音从面具后传出来,瓮声瓮气的。

“瞧这些愚蠢的人类,他们完全不会知道,刚刚失去了唯一的神明。”

司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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