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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幸于,这个世界上还能有人触动她的身心,还能有人懂她。
绝望于,这个人,偏偏是周琨钰。
擦干手,她走出洗手间。
周琨钰坐在沙发边沿,这一次没看书、没沏茶,而是远远的望着她。
辛乔的表情很平静。
她很擅长用这样一张脸去面对生活了。越不想叫人瞧出自己感受的时候,她越淡漠。
周琨钰这样坐着,只是想再看一看,辛乔披散着头髮的样子。
没了那条故作利落的马尾,辛乔整个人就显得柔软很多。柔软到,周琨钰几乎有一些心软的地步。
辛乔走过来,唇瓣轻翕了下,周琨钰以为她要说离开。
但她低低问的是:“我的皮筋呢?”
周琨钰几乎要扬起唇角了。
人心里堤坝的垒砌是渐进式的,比如辛乔那三次刺痛她的心臟,每一次都往那堤坝上垒一块转。
溃防却只在一瞬之间。
就因着辛乔那句:“我的皮筋呢?”
很琐碎。很无奈。很可爱。
带着些身体靠拢后本能生出的亲近。又有些故作的疏离。
然后它们杂糅在一起,给辛乔的语气冠上“别扭”二字。
这句话像什么人悠悠探出指尖,在周琨钰心里那道堤坝上轻轻一推,最上面的那块砖,就松了。
“你的皮筋?”周琨钰抱起双臂,挑唇:“我不知道。”
辛乔瞥了她一眼。
周琨钰偏了下头:“要不,你自己过来找?”
辛乔才不要。
周琨钰就坐在沙发上,顶着那么端庄的一张脸,偏偏跟个女妖精似的。
她转身离开,周琨钰在她身后叫:“辛乔。”
辛乔回眸。
“你以前从来没自己试过?”
以辛乔的年纪,居然连自己解决欲念都没有过么。
辛乔望着她,抿了下唇角:“三两次。”
“然后?”
“然后,”辛乔又紧了紧唇线:“我不敢继续下去。”
周琨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因为随之而来的感觉太强烈了,辛乔不敢,就停下了。
其实她早就发现了,辛乔很害怕获得一切美好的体验。
为什么?
辛乔没有说。
可人害怕美好的原因大抵都是同一个:越美好,越担心失去。
“失去”。
周琨钰心想,她是理解辛乔的。为了避免失去,她甚至可以阻止一切开始。
不去思考自己为何一路风尘的从鹿城赶回邶城。
不去思考自己为何明明不想同辛乔一起过生日、却又漏夜而来。
不去思考辛乔方才谈及楼下邻居、自己心里那微妙不快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都当作两人身体亲近之后、一种本能的反应就好。
毕竟把心动掐灭在萌芽状态、不任其发展为“喜欢”这件事,她有经验。
就在她想这些的时候,辛乔不置一词的,离开了。
辛乔从周琨钰家的公寓出来,一般会走去公交站搭夜班公交。
今天实在晚了,只能打车了。
但她没走到方便打车的路口,那里靠近大路,车太多,偶尔还有深夜的行人。而现在,她迫切的需要躲开一切,独自抽一支烟,理一理自己的思绪。
于是绕过小区拐角,走到更僻静些的小街。
红砖墙加黑色铸铁雕花栏杆,勾勒出一派法式风情,其上攀爬的藤蔓透出近冬的萧条,让人很容易联想到若是夏末时节,这里会繁盛的绽开朵朵夕颜。
在那个她与周琨钰初识的夏末。
她摸了支烟出来,点了夹在指间,一时没抽,就任那袅袅的烟兀自升腾,而身边一盏仿旧的路灯洒下昏黄的光,站成黑夜里沉默的卫士,替人守卫着不愿言传的心思。
她发现,她没有周琨钰那么理性。
身体是身体,感情是感情,周琨钰好似从来分得很清楚。
又或者,周琨钰这样的人,可能本来就没感情。
她好像不行。
无论周琨钰那番“解剖灵魂”的话是如何刺伤过她,当她忍不住咬向周琨钰的颈根时,她发现自己其实没那么坚定。
她想与周琨钰,一起痛苦。一起欢愉。一起沉沦。一起获救。
她想剖开周琨钰最脆弱的地方,去看一看周琨钰最坚硬的心臟。
书里,诗里,电影里,无论何处写到“喜欢”,总是温暖的,柔软的,光明的。那是人们对“喜欢”二字的固有印象。
那她与周琨钰,这样的故作冷漠,这样的彼此刺伤,这样的幽邃复杂,可又这样的独一无二,算什么?
这样强烈的感觉,不被冠以“喜欢”之名的话,又该如何定义?
她想着这些,默默抽完了整支烟,无意间一抬眸,望见一辆白色保时捷向这边开来。
竟忘了,这是周琨钰从地库开车回周宅的路。
周琨钰有一丝意外,没想到会在路边瞧见辛乔。
如若辛乔要打车,不该出现在这条僻静的小路。
那么,是来抽烟?
周琨钰透过前挡车窗,远远地望着她。
年轻女人身姿欣长,淡黄的灯光铺洒在她身上,她便长成了冬日里向阳的一棵树。她指间夹着一支烟,看上去烟头已然熄灭,却还剩淡淡的雾在她身边缭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