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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你们……”
这时周琨钰拉开门进来。辛木又望向她:“琨钰姐姐,你、你们,一起在外面啊。”
周琨钰柔润笑笑:“嗯,雪下得很美。”
辛乔勾了下唇角,心想:周琨钰就是这样的人。
她不说拥抱,隻说雪下得很美。就像她之前甚至不允许自己说出“喜欢”,转而要来做朋友。
做狗屁朋友。
辛乔叫辛木:“醒醒神,准备走了。”
辛木揉了下眼,站起来背自己的书包,犹豫了下,走到周琨钰面前。这一次,用周琨钰能听到的语调说:“谢谢。”
周琨钰没说什么,抬手,在她肩头轻摁了摁。
辛乔已先走到玄关换了鞋:“走了。”
辛木跟过去,同周琨钰告别。
因着雪天路滑,天色渐晚,辛乔怕辛木跌跤,没再坐公交,带着她打了辆出租车。
车开了一路,只有电台放着时近春节的对谈节目。
辛乔低低开口:“不好经常去麻烦人家的,你明白吧?”
“嗯,知道。”
辛木也不是不懂事。
虽然她很想问皮筋、“下毒”、“你瘦了”是怎么回事。
但她姐都这样说了,那或许是她想多了,吧?
辛乔的拒绝,让周琨钰有一些猝不及防。
其实说出“做朋友”这句话,是周琨钰对自己很大的让步。
先前,她们是较量、是游戏,那意味着一点真心都不可以有。可是“朋友”,朋友不一样,那意味着她会投入真挚的感情,只不过要守好“心动”的那道线。
周琨钰的意外在于:既然没可能在一起,做朋友又有什么不好呢?
辛乔姐妹离开后,她坐到沙发边,开始沏茶。
她发现自己的思维模式好像很习惯妥协。
喜欢弹钢琴,不能当主业,那么当个兴趣也不错。
想靠近什么人,不能喜欢,那么当朋友也不错。
她们这样的人,好似很习惯这样,去模糊本应清晰的那条界限,用很多的暧昧不清,去让生活里变成一片灰。
只有辛乔。
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笃定地告诉她:“不好意思,我不跟心动过的人做朋友。”
周琨钰很难形容自己听到那句话时的感觉。
一盏茶饮下去,烫化了方才被那句话震松的什么,她觉得心里有些很莫名的触动,好像有什么在慢慢动摇。
这天, 为着周济言有空回家吃饭,周家餐桌边人难得的齐整。
周琨钰医院里事忙,是最后一个赶回来的。
院落里, 周承轩在鸽舍前立着,他上了年纪后喜穿唐装, 更显儒雅。冬日天黑得早,鸽子早已归笼, 这会儿他伸着指节, 有一下没一下的逗着。
听闻周琨钰匆忙脚步, 没回头, 先是唤了声:“阿钰。”
才转眸衝她笑笑,眼神却威严:“走那么快,不成体统。”
周琨钰放慢步调,也不说“怕您等急了”这类的话,隻柔润的扬扬唇:“是, 爷爷。”
“洗手来吃饭吧。”周承轩背着手先进屋去了。
周琨钰多看一眼他方才瞩目的鸽舍。
她们又与鸽子有什么分别呢,不能飞,就剪断翅羽。看起来天空朗阔任鸟飞,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每一次展翅,其实那一道道隐形的路线早已既定, 所以隻余灰扑扑的一双眼。
周琨钰洗手进屋,餐桌边坐下。
周承轩问起周济言在德国所了解的前沿医学, 周济言一一细致答了。
周承轩显然是满意的。
微微颔首:“那么股份的事……”
周济言早已是内定的下一任继承人, 只是周承轩习惯了大权在握, 把自己手里股份抓得牢。这下为了方便周济言出去谈合作,才舍得又把股份放出一些给周济言去。
这件事, 在餐桌上便算谈定了。
周济言也不道谢,隻淡淡点头:“我会好好干的。”
这时调羹擦过碗沿,发出一个不和谐的“呲”音,所有人望过去,周济尧轻转着自己手腕子笑:“今儿跟盛宣打高尔夫,拧了下。”
解释自己为什么调羹撞到碗沿。
正事谈完,餐桌上恢復“食不言寝不语”的老讲究,所以连咀嚼声都不能太大。
吃完饭,周琨钰准备回房。
路过院落转角,却听假山背后,沈韵芝和周济言的对谈低低传来。
沈韵芝惯会挑地方,这是周琨钰回房的路,到了这时间,除了周琨钰,没人会再往这方向走。
沈韵芝:“你今天做得很好,爷爷转了股份,就是不能露出欣喜的样子。固然这是他信任你,但老爷子疑心重,你一高兴,他保不齐开始想自己是不是放权得早,吃了亏。”
“是。”
“你看阿尧,不也是进步了?就算再气老爷子的这个决定,也知道不该露声色,这不比他刚进门的时候强许多了?”
“您教得好。”
沈韵芝轻哂一声,嘲讽语调。
没有任何人知道,周济尧是周晋鹏在外的私生子,三岁时领回周家来,当作沈韵芝所出养在膝下。
周琨钰望着院落里的青竹,微挑唇角。
这便是她们的生存模式。
喜,怒,一切情绪都不由得她们自己。脑子里已形成本能,任何情绪冒出时,首先想的便是会给自己带来怎样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