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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在大年三十这种特殊日子,周琨钰忽然到访,也未说明原由,可辛木看到她眼里的善意,也许,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落寞,笑了笑,避开沾满面糊的手,展臂用一个奇怪姿势拥住了她。
这会儿辛木教她包饺子,小姑娘姿态娴熟,大概辛乔从小教会了她。
周琨钰很快学会。
并非像辛乔设想得那样,世家千金便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相反,她们从小被教养得极严,不可骄纵,不可纨绔,所有的家务日常可以不做,但必须要学会。
辛木夸她:“厉害啊。”
“琨钰姐姐你不愧是外科医生,拿手术刀的手,又稳又准又快又狠的哈。”
不是……包个饺子,这孩子说什么呢?
完蛋,辛乔发现自己不纯洁了。她拿一点点眼尾去瞟周琨钰,发现周琨钰面颊上带着莫测的笑。
说什么外科医生的手,又稳又准又快又狠。
虽然,是这样的。
在两人肌肤相亲的时候,在周琨钰把她从质疑自己麻木干涸里往外打捞的时候,周琨钰一隻手拥着她,另一隻手悬停在外。
可是,那也足够了。那动作的确又稳又准指向最终目的,让她发现自己的灵魂并未枯萎。
周琨钰一双眸子湿漉漉的,她望着周琨钰微仰起下巴,身心都像浸到了一条河里。
就说周琨钰不是什么好人。
她往周琨钰身边一站,就开始想这些有的没的。
辛乔收敛思绪。不该想这些,毕竟两人今晚才刚刚把话说开,说好给彼此一点时间。
说真的,辛乔觉得应该慢慢来。
两人的开局太复杂,掺杂了太多的较量。
现在她也需要把这些想法剥离,更简单的、更纯粹的,去面对周琨钰这个人,去感受自己对周琨钰的感情。
有种先前抢跑、现在回到起跑线重新开始的感觉。
就有点……害羞,别扭,不好意思。
或者不知该怎么更准确形容的微妙感觉。
比如包完饺子,她端着满满一篦帘饺子走进厨房,燃气灶一打,厨房里便有了烟火气。周琨钰跟过来,饺子已冷水下锅,辛乔拖过砧板斩着蒜,有些辣辣的,她吸了吸鼻子,看也不看周琨钰的说:“不冷啊?”
“嗯?”
辛乔放下菜刀去衝了个手:“我们这老房子,暖气效果没那么好。”
转回流理台前的时候,眸眼半垂着,扫过周琨钰那材质精良的西裤:“你还是把大衣穿上吧。你要是觉得长款大衣不方便,要不,我让木木拿件我的外套给你。”
周琨钰没应。
直到辛乔终于抬眸,发现她眼尾微挑,唇边缀着笑意,双臂抱在胸前微偏着一点头,一头乌色长发垂于肩侧,就那么望着自己。
又来了。辛乔在心里叹口气。
谁说狐狸都是尖鼻媚眼的呢。周琨钰一这么笑,她就知道没好事。
果然周琨钰柔柔润润的叫了她一声:“辛乔。”
接着尾音挑起来:“你是在害羞吗?”
辛乔立刻嗤一声。
她?害羞?
之前斩钉截铁说不做朋友的是她吧?之前次次勇敢让周琨钰直视她双眸的是她吧?
当周琨钰今晚终于对她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是有那么点出息了的。
有点拿捏住心机周医生了,对吧?
她害什么羞?她堂堂排爆手,出现场时再危险的炸弹也没怵过,面对小小一个周医生,她就紧张了,她就害羞了?
笑话!
周琨钰也不跟她斗嘴,就那么望着她,一双眸子清润润的、湿漉漉的。
故意的吧这!
到底是辛乔先转开眼眸,周琨钰发出轻轻的笑,踱到辛乔身边来。
辛乔继续切菜看也不看她一眼:“饺子煮上了,我再多做两个菜。”
周琨钰身上好香。
是厨房里烟火气也压不住的那种香。菖蒲和槭木的淡香从烟火人间里钻出来,萦在人身边。
其实很多人不知道,烟火味是有漏洞的。
辛乔从前时时生出这样的感觉,烟火味缭绕着升腾、升腾,像几股缠作一缕的线,交缠的地方其实有许许多多的镂空。
为什么其他人没有发现呢?因为其他人的家里很热闹,那么多人,每个人的温度、气息、谈笑填进来,填满那些缝隙,让烟火味胀满满的,充斥着人的整颗心。
而她们家,只有她和辛木,人太少,笑太少,填不满那些缝隙。
很容易让人从烟火味里漏下去,漏进无边的孤独和寂寞里去。
这会儿不过添了一个人,就不一样了。
周琨钰的体温和淡香,一点点萦过来,填满了那些原本清晰的缝隙。
辛乔切着菜,一缕碎发挂在她侧颊,露出方才被周琨钰逗过而些微发红的一隻耳。周琨钰站在她身侧,不远不近,是一抬手、刚好可以用指背试一试她耳尖是否发烫的距离。
但周琨钰没有抬手。
只是静静站着。
辛乔低着头问:“要不要煮点米饭?”
“嗯?”
“你吃得惯饺子么?”
“吃不惯。”周琨钰说:“但,人总要尝新。”
这……辛乔又一次腹诽:呔,妖精!
太会说话。尝新尝的既是饺子,又是她与辛乔展开的一段新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