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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把握?”
“有啊,那必须有,镜山残存雷区的这种家伙,我们不是演练过很多次了吗?”其实辛乔这句话说得很平静,没什么表决心的意味,就好像在说“春天到了,所以花开了”这种顺理成章的事。
反而让人看到她的决心她的傲,她是真的有把握。
“同意申请。”
辛乔点点头,示意一旁候命的两位操作手,替她脱掉重达七十斤的排爆服:“进去了啊。”
龚远张张嘴,最终隻说:“好。”
这种情形下,无论是交代“小心点”还是“别分神”,都是徒增辛乔的精神压力。
她是一个人,以一己肉身,去往死生一线的刀锋上闯。
望着辛乔的背影,龚远连呼吸都凝滞。
但说真的,这种情况都是在外候命的队友,比进去排爆的人更紧张。辛乔就更喜欢自己执行任务的时候,至少一切的主动权,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她带着对讲机,随时与队友沟通着情况。
这炸弹,发火原理并不见难度,对她来说,小意思嘛。
谨慎起见,掏出火药,拆掉炸弹……
龚远和队友一同在外面守着,指甲都深深掐进掌心,他浑然不觉疼,直到对讲机里辛乔轻咳了一声,他心都吊到了嗓子眼。
尔后才听到辛乔透着点傲的声音:“两枚炸弹,都搞定了。”
龚远长长的舒了一大口气:“太好了,你赶紧出来。”
“好。”
然而。
就在此时,前些日子滂沱的雨势,到底连累了本就不稳定的山体结构,好不容易挖通的隧道,又传来一声闷响——
“轰!”
刚刚可以望见的辛乔的身影,消失在了一片飞扬的尘土间。
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人惊叫,也没有人惊慌,所有人默默上前,有条不紊开始想办法救援。
情绪是没有意义的,只是对时间的浪费。
不知过了多久,当坍塌下来的一块泥石终于被挪开,他们发现辛乔,左胸口被插入了一根钢筋。
周琨钰观察完一位手术后的病人,觉得脑子有些木。
胃不太舒服,也不想喝咖啡了,她呆呆坐在一排蓝色等候椅上,捏着自己的后颈,用放空给自己回神。
所以当那阵喧闹钻进她耳朵的时候,她大脑并非有效的处理这些信息:
“是邶城来的排爆手?”
“挖通的隧道怎么会又塌了一块?”
“胸口被插入了一根钢筋?”
“快去找心外科的医生!不是有一批邶城来的医生么?有没有现在能上手术的?”
周琨钰呆呆坐着,只是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本能的站起来:“有。”
她开始往那边跑,越跑越觉得不对。
大脑开始逐步处理方才双耳听到的信息——“邶城来的排爆手。”
“隧道又塌了一块。”
“胸口被插入了一根钢筋。”
……
人对于坏消息的第一反应往往是回避, 那时的周琨钰根本不愿往辛乔身上联想。
所以当她真看到辛乔那蒙满尘土、阖着双眼的脸;
那从胸口穿刺到肩胛骨后的被截断的钢筋;
那堪堪溢出的斑驳到刺目的血痕。
她很习惯也很擅于奔跑了,真的,作为一名成熟的心外科医生, 她每每都是迈着这样的步子衝向一台台紧急手术。
可是这一次,她一瞬滞住脚步。
死死咬着牙, 头也不回的往后走:“我去叫其他医生来做手术。”
她意识到自己在剧烈发抖。
齿关不停嗑嗑的扣着,连紧攥的拳都在不停的抖, 她尝试着放开, 又牢牢攥紧, 根本无济于事, 这样的颤抖让她根本不可能握住手术刀,不得不把手藏进白大褂兜里,死死掐住自己的掌纹。
周琨钰,枉你一向自诩为理智,一向自诩为最有专业素养。
原来, 你就是不够怕而已。
作为一名医生最残酷的是什么呢?她只要看一眼那钢筋洞穿的位置,便知很有可能伤及心臟,那辛乔的情况,根本就凶多吉少。
这时身后的声音, 好似自另一维度的空间传来,有人在说:“把她身上东西清空, 为手术做准备。”
“把这些糖拿走。”
糖?
周琨钰插进白大褂口袋的指节,也刚好触到了兜里的那颗糖。
那是辛乔抛回给她的。
她的脚步又一瞬滞住, 双眼平视着前方的走廊, 隻记得走廊冷白的灯光很刺目。
有人说过, 不喜欢医院的光,太光耀也太冷静, 似平静的天国,像要引着那些跟病痛苦苦挣扎的灵魂,一路往河的另一端走。
现在的辛乔,有多痛呢?
周琨钰回想起方才一眼看到辛乔侧躺在转运床上的那张脸,太苍白,也太平静。
辛乔胆敢有一秒,想过要放弃求生么?
周琨钰转身,不带任何表情的走回转运床前:“这手术,还是我来做。”
有人劝:“周老师,你要是太累……”
“不。”她已在指挥人把辛乔往手术室推:“就我来做,不过,给我一分钟。”
她站在原地阖上眼。
藏在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更紧的攥成拳,拚命抑製住那近乎本能的颤抖,用力的深呼吸,在心里跟自己说:周琨钰,你要是再发抖,你就不配当个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