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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急手术时去往手术室要用跑的,仍然在从死神手里往回抢人,闲下来时周琨钰揉按一下太阳穴,跟镜山的连轴转相比,她竟觉得邶城的工作量是不是有些太轻松了,反有些无所适从。
一直到周五,周琨钰才抽空回周家老宅吃饭。
她刚走进院落,恰见代珉萱从屋内走来。
代珉萱看到她愣了一下:“我本来准备到外面等会儿你的。”
周琨钰笑笑:“我已经到了。”
代珉萱并没让开,就那样看着她,好似隔绝了身后的周家,只在被置景灯打得幽暗的这方小世界与她独处:“在医院每天见你都匆匆忙忙的,你瘦了你知道么?”
然而沈韵芝并没放任这样的时刻持续太久:“是阿钰回来了吗?”
周琨钰应了声:“妈妈,是我。”
对代珉萱笑道:“我们进去吧。”
两人往里走,沈韵芝迎上来:“让我看看。”
她左右打量,跟代珉萱说了句同样的话:“怎么瘦了?你这孩子也是,知道你是为了集团的发展,但也该好好照顾自己啊。”
她们都默认周琨钰是去给简历“镀金”,所以认为周琨钰有自己把控的余地。
没人亲自跋涉过泥泞的山路。
没人直面过废弃炸弹的威胁。
也没人行走在死生的刀尖上。
周琨钰忽然觉得所有的言语都很苍白,生命面前来谈论这些前途和利益,甚至透出些荒唐的意味。
她不欲多谈,只是笑笑。
沈韵芝:“我让阿姨多做了几个菜,一会儿好好补补。”
又道:“还有个惊喜呢。”
周琨钰有些倦,表面笑道:“什么惊喜?”
这时她们已走进屋内,沈韵芝望一眼那古董级的座钟:“差不多快到了。”又瞟一眼代珉萱。
周琨钰心想:这“惊喜”是她俩一起准备的吗?
这时一阵敲门声。
沈韵芝笑道:“这就来了。”
她去开门,不一会儿,回来的脚步声变作两人。
居然是周济言,捧着一束包装淡雅的蝴蝶兰递给周琨钰:“三妹,辛苦了。”
先出声的是代珉萱,有些意外:“怎么回来了?”
周济言笑道:“这段时间太忙,太久没见你,刚好妈妈打电话跟我说三妹今天要回来吃饭,我便抽空回来一趟。”
周琨钰笑着接过花:“谢谢大哥,很漂亮。”
沈韵芝招呼她们:“好了,人齐了,到餐桌边坐吧,我去叫爷爷。”
周晋鹏和周济尧还在一旁理合同,一时间,餐桌边隻坐着她们三个人。
周济言笑容儒雅自带气场,而代珉萱和周琨钰都微垂眼眸,没有人说话。
现在周琨钰回味过来沈韵芝的做法了。
对周济言和代珉萱来说,这是提点两人要多见面,保持联系。对周琨钰来说,则是让她亲眼看看,在一切家族活动中,这两人已以伴侣姿态出现,事情尘埃落定,他们就是周琨钰未来的模板。
一石二鸟。
这就是周家人的行事套路,看似不经意的举动,其实背后都经过精密计算。
周琨钰以前是习惯这些的,只是经过这一次义诊,抢时间的时候做什么都是直来直去,连礼貌用语都省略,用最简练的语言表达内心最直接的想法。
她突然觉得这些弯弯绕绕好乏味。
真的有必要吗?
很快,沈韵芝和周承轩、周晋鹏、周济尧三人一起走来。
周承轩先是与周济言聊了聊生意,又对周琨钰夸奖:“这次去义诊,很好。”
这里的“好”是对未来发展有好处的好,和让镜山老人给她们缝手工鞋垫的好,又完全不是同一回事了。
对着餐桌的时候,周承轩又变得不太满意,把阿姨叫过来:“长碟是用来装鱼的,哪能用来装炒菜呢?”
阿姨连连道歉:“今天准备得急了些,下次一定注意。”
沈韵芝也想起昨晚的燕窝,顺便提到:“这次的燕窝品质不好,都是碎燕,送人吧,重新买。”
“好的,太太。”
周琨钰轻舀着碗里的汤,觉得有些分裂。
装鱼的碟子不能用来装炒菜,燕窝太碎了不好入口,这一切与义诊时用搪瓷碗装着冰冷了才有空扒几口的饭,还有,与辛乔她们孤身进入隧道去排除炸弹的威胁,形成了太过鲜明的对比。
在镜山经历那些的是她,现下坐在这里听周承轩理论一个碟子的也是她。
这甚至让她心里冒出个莫名其妙的想法:她到底应该是谁?
大概她恍神太过严重,代珉萱忍不住问:“阿钰,怎么了?”
周琨钰笑着摇摇头:“就是有些累。”
吃完饭,她称医院还有事,起身告辞。
周济言由周承轩拉着杀一盘象棋,代珉萱被留下来观战。
她跟着周琨钰站起来:“我等会儿再来看,先送阿钰出去。”
两人一起步出院落,就连这里养着的过分安宁的花草,也让周琨钰恍惚。
代珉萱压低声:“你今晚是住公寓吗?我一会儿过去找你。”
周琨钰想也没想的拒绝:“不。”
代珉萱嘴角紧了紧。
她倒不是太意外周琨钰会拒绝,她和周琨钰一起长大,知道周琨钰表面温雅其实挺倔,让周琨钰接受她的想法是需要一些时间和方法的。